帝师_

  杨瓒立在一旁,无视张永连连眨眼,始终不言不语,也没有开口规劝。

  事实上,他的怒气半点不少,甚至超过朱厚照。

  他在南边累死累活,清剿海匪,扣押番商,冒着举朝为敌的风险,在双屿卫设立私市,就为填充内库,筹集军饷,巩固边防,护万民于水火。

  这些人倒好,利用朝廷给予的便利,私结鞑靼,甚至连女真都有!

  粮食、盐巴、茶叶、丝绸,一本万利,还不能填饱他们的胃口。私卖铁器,向草原传递消息,引鞑靼扰边,图的是什么?

  这样的银子,可拿得安心?

  当真是人不想做,尖着脑袋去做奴才!

  女真入关,尚在百年之后。元朝时,汉人是什么地位,总该清楚。真被鞑靼攻破边镇,长久盘踞,脑袋就能安稳?金银家产就能保住?

  白日做梦!

  刀锋转向,第一个被宰的就是这些“肥羊”!

  所谓的八大皇商,最后都是什么下场?

  “愚蠢!”

  怒到极致,杨瓒也想掀桌。

  “陛下,此风不可长,此辈不可纵!”

  “对!”

  君臣意见一致,共同捋袖揎拳,准备下手。

  你不是爱钱吗?

  好,抄了你的家,子孙后代都到边镇戍卫,亲自尝一尝鞑靼的刀剑,深刻体会一下,被出卖的边镇军民,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谷伴伴。”

  “奴婢在。”

  “朕写一道手谕,你即可返京,调两厂番役往晋地拿人!”

  “遵旨!”

  谷大用行礼,道:“陛下,商队牵头之人,祖籍太原府临县。如要拿人,恐会惊动晋王。”

  两名商人都是家大业大,田产千顷,藏银巨万。番役大举出动,抄家抓人,动静绝对不小。

  晋王不瞎不聋,定会生出猜疑。

  届时,王府会采取什么动作,实不好预测。锦衣卫正借谋刺一事,抓藩王把柄,如果被狗急跳墙,横生枝节,谷大用怕不好交代。

  “晋王?”

  想起牟斌上报,朱厚照陷入沉思,许久没出声。

  杨瓒心思急转,上前半步,开口道:“陛下,臣有一策。”

  “杨先生快说。”

  “臣有一同年,姓李名淳,弘治十八年殿试三甲,外放太原府,为临县县令,同臣时有书信往来。此二人出身临县,可先遣人至县衙,由县衙签发文书,定其罪名,派巡检捕快拿人,秘交两厂。”

  “临县县令?”

  “正是。”

  殿试之后,王忠留京,李淳程文外放。

  这期间,杨瓒同李、程两人联系从未断过。尤其李淳,几乎两月一封书信,雷打不动。

  杨瓒钦差江南,书信都留在伯府。归来后,看到长史送来的信匣,当即提笔写下三页回信,遣人寻快脚飞送。

  杨氏宗族开办族学,三位先生中,两位都是李淳推举。依族中反馈,为人严厉却不迂腐,更有真才实学。

  无论李淳有没有他意,这份情,杨瓒始终要领。

  天子要办临县豪商,厂卫大肆出动不便,给李淳一个表现机会,正好还了这份人情。

  “可行。”

  思索片刻,朱厚照拍板,就这么办!

  不过,在行动前,需查清李淳同王府有没有瓜葛,是否收过商人的孝敬。

  “陛下放心,奴婢定会办得妥当。”

  东厂和锦衣卫都有册子,专门记录朝中地方官员言行。细节方面,比吏部考核的记载详尽百倍。

  李淳被视为朝中钉子,和藩王府无半点瓜葛,反被对方忌惮。但在临县为官,收当地孝敬,实为必然。

  然而,事有轻重。

  寻常情况,求到面前,李大令应会庇护一二。天子下令抄家,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暗中动作,违背圣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