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_

  一句话,无异于判了杨瓒死刑。

  张永顿时大惊。

  “赵御医,先头不是说,只要发了热就能好上大半?”

  御医摇头,表情中满是羞惭。

  “是老夫医术不精。”

  “你……咱家、咱家……”

  生平第一次,张永惊慌失色,手足无措。

  哪怕被刘瑾告黑状,他都能抡起拳头揍回去,梗着脖子强辩。但生死之事,却非寻常人能够掌控。

  如果杨瓒真挺不过这遭,张永当真不敢想象,天子会是何种反应。

  先皇驾崩不久,杨侍读又要……张永用力咬牙,眼角开始泛红。

  “必须救!”神经紧绷间,张永的声音格外尖利,“赵御医,必须把人救过来!要是你救不了,咱家就遣人去请院判,请院正!总有一个能救得了杨侍读!”

  “张公公,为医者,能医病不能医命。”

  “住口!”

  “张公公,”侯府良医开口道,“杨侍读郁愤难消,热消不下去,纵然华佗再世也难回天。”

  张永沉默了。

  心病?

  在宫里讨生活,自然晓得,心病远比身病更要人命。

  “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

  知晓御医和良医都没有说假话,也不是故意推脱责任,张永双腿一软,跌坐在椅上,色如死灰。

  御医同张永说话时,顾卿一直守在榻边。眉眼不动,神情不变,端着一碗汤药,小心喂入杨瓒口中。

  伯府长史守在外厅,模糊听到御医和良医的话,知道情况危急,当即唤来两名家人,道:“去城内打听,哪家医馆药铺有高明的大夫,立即请来。”

  “马长史,小的听说和安堂的李大夫医术高明,且颇有医德,治好不少难症。”

  “和安堂?李大夫?”马长史微顿,似乎有些印象,当即道,“可是曾去过北疆那位?”

  “正是。”

  “那还等什么,快去!就是背,也要把人给我背来!”

  “是!”

  家人领命退出,马长史举袖擦过脸上的热汗。

  不等他喘口气,屏风后即传来唤人的声音。

  “马成。”

  “属下在。”

  “着人去城内请大夫。”

  “伯爷放心,属下已遣人去了。”

  屏风内再次无声。

  又过了片刻,表情凝重的御医和良医先后走出,一边走一边摇头叹息。看样子,对杨瓒的病情的确束手无策。

  马长史没有多言,恭敬的将两人请到一旁,令家人送上热茶。不管怎么说,有这二位留在外厅,危急时,多少也能派上用场。

  “马成,再去熬药。”

  “是!”

  顾卿的声音很平静,没有半点起伏。马长史的汗却比先前流得更急。

  客厢内,无形的张力充斥,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跟在伯爷身边越久,越了解伯爷的脾气。眼下看着无碍,实际却能要人命。

  紧张和惊骇同时涌上心头,马长史不明白,自家伯爷向来不同朝官来往,无论文武。就算是老侯爷和大老爷,也不见有多少亲近。

  偏偏是这个刚入朝的翰林院侍读,莫名得了伯爷的眼?

  新科探花?得天子信任?

  真论起来,都算不得出奇。

  马长史想不明白,干脆不再去想。首要之事,是请来大夫,助杨侍读闯过这场生死大关。

  时至三更,伯府依旧灯火通明。

  因京城遭逢大火,西城半数百姓无家可归。

  朝廷下令,停两日宵禁,派惠民药局的医士大夫前往救治伤患。从光禄寺调拨库银,赈济遭受大变的京城居民。同时,令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衙役严格巡逻,凡有形迹可疑者,俱下大牢。

  朝廷赈济之余,许多官宦豪商都在路边搭起施粥饼的木棚。不只受灾的百姓,皇城内外的乞丐也因此受惠。

  为挽回名声,道观寺庙争先大开山门,观主主持亲自为死者超度,懂医术的僧道均背起药箱,前往西城施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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