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春_

  第二天,柴容去了九皇兄的思安宫:“皇兄皇兄,我找你商量件事情。”

  九皇子柴颐正和五皇子在回廊里下棋,掂着子儿问他什么事情。柴容开门见山直截了当:“九皇兄,把裴其宣借给我暖床。”

  九皇兄抡起棋盘,就这么照头给了他一下。

  五皇兄拉了他到御花园的亭子里揉包,一面告诉他,裴其宣是老九的侍读不是侍童,侍读是陪着念书的,侍童是用来暖床的。

  柴容很委屈,只差了一个字,谁分的清楚?

  柴欣摸着下巴一笑:“对了,听说今天上午父皇让徐太师的小儿子入宫做你的侍读,你该不会想着也是帮你暖床的罢?”

  柴容点头。徐精忠出过天花大难不死,一脸的星星点点坑坑洼洼,十二皇子当时在心里哆嗦,不知道徐精忠在被窝里挫上两挫,是变成通风的床板还是透气的被窝。

  所以事后哭丧了脸回寝宫坐着,怎么想怎么窝囊。父皇分明偏心,凭什么给其他皇兄的各个标致,偏就分给我个徐精忠。尤其是九皇兄的裴其宣,比九皇兄小了两岁,比自己还小了一岁,本来当该给自己。而且裴其宣眉清目秀的,夹在胳肢窝底下睡觉一定舒坦。本想着九皇兄夜夜有的睡,只借来暖一晚上一定答应。

  太傅说,人心冷暖,世事难料。

  五皇子拿了药膏回来,还带了个来看笑话的太子大皇兄:“分不清侍读跟侍童的不只你一个。讨人家的侍读暖床的你是头一回。老十二等你大了,别真成个断袖。”

  过了五六年的工夫,柴容想起当时自己的形容忍不住要笑一番,然后再到思安宫找个乐子:“皇兄皇兄,把其宣借给弟弟暖床。”

  柴颐比柴容长一岁,要读的书多出两叠。柴容去的时候,往往九皇子正在书房里子曰孟言,裴其宣书堆里抬头行礼,柴容用扇子敲着手心调笑:“啧啧,可惜了这般的人物。”斜眼看九皇子的脸,板的严谨,声色不动。

  正月二十二,皇后生辰。裴其宣的爹,礼部侍郎裴顾在皇后千秋贺宴上唱了一支回波辞:回波东来西去,东西桐树成荫,凤凰一枝长碧,双栖不待两仪。

  皇后两朝事君天下皆知,没人敢犯圣上的逆鳞说半个不字,裴侍郎回波辞落音,乌纱帽也落了地。一家老小统统被押进了天牢,只剩下一个九皇子身边的裴其宣。

  九皇子旧病发作,正在寝宫调养。裴其宣在积了半尺雪的台阶上跪了一个时辰,才进了内殿。九皇子裹着狐裘在床头靠着,墨点的双眼看他透湿膝盖:“来替你爹求情?”裴其宣瑟缩跪着低头:“只求能保我爹一条性命,全家老小平安。别的不敢多贪。求九殿下念些情分。其宣日后再不能待在宫里,这最后一见,望九殿下保重身子。”

  求九皇子是没有指望的指望。九皇子也不过十五岁,圣上面前哪能说上象样的话?但除了九皇子,又能找哪个?

  漆黑的双眼看了他半晌,点了点头:“好罢,我同父皇说说,你且在这里等着。”翻身下了床,披了外袍,五六个宫人没拦住,径直往乾清宫去了。

  这一等,就到了掌灯十分。裴其宣全身早没了知觉,木然跪着,只听熟悉的脚步进了殿门,渐渐近了。沾着雪的袍角在他面前站定,头上少年的声音道:“父皇答应,饶了你家上下老小的性命。”裴其宣刚要抬头,一只手握住他的胳膊,一把将他扯了起来:“让你等又没让你一直跪着。”

  跪了半日哪里站得住,裴其宣一个踉跄,那只手再将他一扯一带,竟扔在大床上。九皇子清晰明白地说:“不过从今儿起你出不了宫了,侍读你不能再做,父皇把你赏给我做侍童,从今后替我暖床。”

  宫女太监奉命脱了他的湿衣裳,塞进锦被。缩在九皇子身边一夜居然还睡的挺香。

  第二天,柴容又到思安宫一逛,柴颐病症重了,太医正在把脉。柴容在外殿截住裴其宣,手笼在袖子里笑:“你求九皇兄还不如求我,你爹得罪的是我母后,只要她一句话,兴许你爹的命还能保住。如今只能从东菜场捡了头回去哭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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