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画

    上半夜的时候,杨老鬼让我吼高音,下半夜他则让我吼低音,折腾了一整晚,我嗓子都痛了,好不容易睡了几个小时,又被老东西踹醒,他让我中午吼假声,下午吼中性音,每次都只是对着特定的发音狂叫。

    说来也奇怪,除了声带可以发音之外,我的舌头还是僵硬的,所以仍旧无法说话,一连十多天下来,我已经记住了杨老鬼要求的各种发音,然后他就加大剂量对我进行更加惨无人道的折磨,不仅在瀑布底下,给我双手各自挂上三百斤的铁坨,钓鱼的时候双手还得同时握住一条鱼竿,线上绑的不是鱼钩,而是十几斤的石头,将手腕粗的竹竿都压弯了,但是却不能动一分一毫,否则就是鞭子侍候。

    其实我很多次都想过死,这种苦根本就不是正常人可以忍受的,但是一想到毁容断手的经历,想起众叛亲离的下场,我硬是扛过来了,我知道我不能死,我要报仇,我说了要将整个白家连根拔起,我就会说到做到。

    眨眼间又一个月过去了。

    虽然我双手还是适应不了三百斤的铁托,每次都会被瀑布水冲个半死,但是钓鱼的时候,我却可以做到纹丝不动了,一手握着一条鱼竿,杆上挂着十几斤的石头,站上几个小时都不在话下,同时我还完美的掌握了杨老鬼让我练的发音,掌握了通过声带震动来产生各种不同的音符。

    天气从炎热开始转凉了,秋天即将来临。

    那天早上,杨老鬼把我踹醒,带着我来到了屋后的那块用篱笆围起的地里,这里是他的禁地,平时是小马哥看守的,我来了半年多,半步都靠近不了,没想到杨老鬼居然会主动带我进来。

    “你给我记住了,好好看,好好认,一辈子都不能忘……”

    杨老鬼带我辨认院子里的植物,很耐心,也很仔细,每一种都会讲上半天。

    “这是夏蟾草,这是紫亭伞,那边长着的是金莲子,你脚上踩着的是你平时喝的绿臭水,叫华佗酥……”

    我学得很认真,事实上我记性不算特别好,但正所谓笨鸟先飞,勤能补拙,只要有恒心,铁棒磨成针……我不仅用心记,我还用嘴试,硬是通过脑子和味觉,形成双重的记忆链,将杨老鬼教的通通记在心底。

    渐渐地,杨老鬼开始变得很急躁,无论做什么都像在赶时间似的,每天都在不断加大剂量折磨我,但唯独晚上给我脸部按摩的时候,他一丝不苟,慢慢的捏,慢慢的按,这大半年以来,他从不间断,虽然他不说,但是我却悄悄的记住了他的手法,从哪个部位开始,又从哪个部位结束,哪里需要重,哪里需要轻,我都全部弄明白了,不过他往我脸上敷的那层泥巴似的东西,他没有告诉我是什么,每次按摩之前,总要先敷一次,直到有一天晚上,他趁着夜色,拿出一面镜子,让我看自己的脸。

    当时我很紧张,也很忐忑,真的,那张被硫酸泼出来的烂脸至今还是我的噩梦,但是我克服了恐惧,把自己的脸放在镜子下清清楚楚的看着。

    然后,我就看到了一张苍老的、跟杨老鬼一模一样的脸。

    我吓得当场就把镜子摔了。

    杨老头坐在旁边,面无表情。

    他对我说:“这就是你要学的画画,我鬼面夜叉杨敬之的独门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