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尾禾宴(序),扁舟沧浪叟

    “多谢小叔的教诲,我记下了。”

    “早些睡罢,明日不是还要去赴宴么。”

    “小叔也是,春闱将近,侄儿还有许多问题想要请教小叔。”

    谢九思微微一笑,谢喻之有这份心,也有这样的韧劲,那很好。他本想护着少年一世无忧,然金鳞岂是池中物呢。

    “有什么问题,教你功课的先生自会为你解惑。”

    “小叔……”

    少年有些错愕,他以为今晚谢九思的种种都表明和他是交了心的,一定愿意教自己才对,怎么……

    “先生授你以诗书,教你明己辨是非。积石如玉,列松如翠,乃是君子之道。事关这些的问题,你自然不该问我。”

    他略微有些失望,垂眸低低嗯了一声。青年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戏谑,继续道。

    “但,小叔可以与你菩提眼,教你心如明镜。物来则照,不将不迎。你觉得怎样。”

    “小叔。”

    嘒彼小星,三五在东,少年一双眸里立时绽开烟火。他笑得唇红齿白,堪堪占了半壁胭脂色。

    “早些休息。”

    谢九思最后交代一句,推着轮椅走了。

    看着消失在院落尽头的身影,少年本是纯澈如水的黑眸里,倏而拢起一团雾色,连带着整个人的气质也变得高深莫测。

    谢九思太聪明了,是能一眼就教人看出来的聪明。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在同人交涉过程中,即便他没在算计,也会因气势上的压迫而令人不自觉退避。

    谢喻之呆傻天真,所有人都这样认为。比起谢九思,同他做朋友会让人觉得轻松许多。

    不需要担心被算计,自然不必顾虑得失。但,事实果真如此么。

    “扶苏啊。”

    谢喻之不过总角之年,却是这般老成的语气,宛如长辈对待稚子的呢喃。若是本来熟悉他的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认为自己还没睡醒。

    此时南安王府后院,端木隰华解开了橡胶皮上绑着的七彩丝绦。照夜清于半空中蹁跹起舞,岭光入扉,院子里即便没亮灯也不觉害怕。

    她盯着纷飞的萤虫发了一会儿呆,而后轻轻迈着步子回了房间。

    这一夜,宫里宫外,睡不安生的人有很多。所求的东西不同,每个人都想抓住些什么。

    适逢重阳,庆武安君归京,将于魏府举办焦尾禾宴。定於元德九月初七申时,邀诸君共赏秋菊,万望晤面。

    虽说是申时(下午三点)开宴,但一大清早,太阳才刚露头,魏府就开了门。

    门口左右摆出了长桌,有令官执笔坐着。两边各站着一排小厮和丫鬟,俱是清秀标致,是指引客人先行去后院赏菊游玩的。

    巳时(晨间九点)未过,门前就已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还停了许多世家贵族的马车。

    端木隰华晨起只用了些一碟薄薄的桂花茶饼,并一盏茯苓膏。清野就拉着她挑选起了首饰和衣服,她一向是无可无不可。

    是以少女说什么,她都一味点头,甚至还有些昏昏欲睡。

    清野手艺好,一向没什么能难到她,但此刻微微有些犯愁。

    她先是晕了铅粉,少女肤色白皙,只需要薄薄的扫一层就好。接着又拿胭脂施与脸颊两边,亦是浮光掠影的一笔,最后挑了玫瑰膏子润了润她的唇色。

    但这眉毛……

    “郡主眉形生得好,我不知该怎么画。”

    真是添一笔太重,描一笔又太淡。

    端木隰华闻言,睁开眼看着菱花镜的自己。

    倾髻斜置于一侧,右边簪一只芙蓉花为山题的步摇,上有垂珠,贯桂枝相缀。左边冠着一颗玲珑点翠的蝉玉珠,向下一支云脚珍珠卷须簪。

    双十年华的少女,本就是爱美的年纪。她平常十分懈怠,幸而皮囊上过得去,也就无需她过于费心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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