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蛇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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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日后。

    十二月十一。

    天明,玉龙酣战,鳞甲满天飘落(句出完颜亮《念奴娇》)。

    雪停已是午后。

    衡巍走出行廊,对总督侍卫点点头,穿过中庭推开书房门。

    暖气扑面而来。

    关上门,寒冬被锁在外。

    咔哒咔哒的机械声自边上传来。

    衡巍循声瞥了眼。

    一座簇新的镶玉摆钟坐在高几上,替换掉了老旧的莲花漏。

    按器作监匠人的说法,长摆来回一周就是七千二百分之一个时辰,也就是一“秒”。

    秒,禾芒也。

    春分而禾生,夏至晷景可度;禾有秒,秋分而秒定。

    钟摆声催,衡巍便知光阴如箭,半点不由人。

    “制台。”

    他脚步微顿,转入侧厢问候一句,拉开椅子坐下。

    桌上摆着一封拆过的信。

    靳子明坐在桌后。

    “何事?”

    他读着手上另一封带鎏金的信折,眼皮不抬地问道。

    “我刚从掌武院回来。”

    衡巍说道。

    “见了王景龙?”

    靳子明接过话,一心二用。

    “是,他之前是死不松口的。”

    衡巍回道。

    “但许是前几日看到重伤的敖知机被带入大牢,这回口风一下便软了。”

    靳子明点点头:“这些江湖人都是吃硬不吃软的。”

    “若掌武院那边……”

    他又说了半句,自己住口,示意麾下继续。

    “王景龙还是不愿意直接指证——哼,用那厮的话讲,‘家里人还要过后半辈子’。”

    衡巍冷笑一声。

    “不过如果我们有足够的物证,他便愿意配合做人证。”

    靳子明舒了口气。

    “这便算是可以了——那几本账目上的东西,百中查一也嫌多。”

    他放下读完的折子。

    衡巍见状发问:“制台,神京那边送来的?”

    “是的。”

    靳子明回道。

    “这是陛下的廷寄,主要是训斥督促,口吻比之前更严厉。”

    “这封密信则是殿下寄来的。”

    他说着又指了指第一封信——这个殿下显然是三皇子。

    “里头说神京物议沸腾,每日都有雪花般的奏折从西京飞到,十封里有九封都是弹劾我的。”

    “说我们滋扰地方,行酷吏之法,致使百业凋敝。”

    “总之,西京百姓听闻总督之名色变,瑶河上都不敢走船了……”

    靳子明说着发笑。

    “只能说是不出所料。”

    衡巍闻言嗤声:“他们也就只能玩这等陈旧手段,毫无新意。”

    “新旧本来不重要,关键是有没有用。”

    靳子明摇头道。

    “按殿下的说法,假如不能有决定性的结果,我在这个位置上,最多只能待到明年开春了。”

    “耗羡归公之事,天下瞩目;我这个总督,可谓是坐在烟花筒上。”

    “九州八部都等着看好戏呢!”

    他靠上椅背,缩着肩,好似街头巷尾的寻常老人。

    桌子对面,衡巍的脊背却挺得笔直。

    “按探访估计,凉州耗羡比例足有三成往上;若是一举清缴,哪怕算上要返还的养廉银,也足以省出两成半。”

    “这相当于每年给朝廷增加二百万两赋税!”

    “如此天功,谈何容易?”

    他的呼吸粗重起来。

    “但以制台的分量,莫说烟花筒,火焰山也镇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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