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差阳错

 乌云密布,雨水将至,蛇的女儿将大地之子带到了引水渠边,任他如何焦躁的请求,也不许他进入田地,问起便以仪式进程推脱,他虽然心中很是不愿,但想到仪式几乎都意味着牺牲,自己眼下的苦痛也是如此,故而只是点头答应,只是盯着已经在逐渐涨水的水渠看,想要试试水车,只是到底在众人眼前,怕被人发现端倪,看了一眼便咽着口水移开了视线。

 蛇的女儿本想作弄他一番便开始仪式,但眼下情况有些奇怪,圣杯与渡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次表现不比从前,竟然过了那么久都没能让雨水引导着激流汹涌而下,想要水到渠成只是眼前这个水位是远远不够的。她又看了看水车的状况,虽然已经慢慢转动起来,清水时不时的滴落在田地边缘,但要填满水渠只靠这些是不行的。

 日头又大了起来,但雨云未散,大地之子感到自己就像是在一个蒸笼之中,大理石般的皮肤上蒙上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将发丝散乱的贴在脸上。大地之子感到自己的视线被热力扭曲,地里的草木也像是要蒸干一样,他几乎能听到它们在向自己抗议,不断渴求着甘甜清凉的雨露,就如同他自己此时的干渴一般,驱使着他又看了一眼滴落的水珠,闭上了眼。

 蛇的女儿见他不再动作,心里逐渐后悔刚才哄他饮下了过量的甘露,这虽能催促着大地更好的吸收雨露,却会加快它的干涸。在如此闷热的环境下,土地或许会因为窒息而失去活力,正如现在这样,蛇的女儿有些着急,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蓄积的热力便几乎要灼伤她,但仪式进程是不能提前的,她叹了口气,在大地之子耳边说道,“我教你吧。”

 大地之子闭着双眼,眼前却仍然不断浮现着水渠的模样,草木的哭号声也依旧折磨着他,因而听到蛇的女儿如此许可,未经思考便伸手触及了滴落的水珠,清凉的触感使他忍不住长叹,以双手引导着饮下了一些,但水流刚触及地面便钻入了干涸的缝隙之中消失不见,杯水车薪,他甚至感到土地的干渴更甚,催着他将水车推动,引下更多水流来。

 在有了许可后,大地之子终于屈服于自己的渴望,下意识的跟随土地的指示握住了水车的机关,轻松的便将早已高出水位的部分引导到了水渠之中,但依旧落地便消失了。不过,持续的浇灌确实起了作用,大地之子的眼前清澈了一些,他看清了周围的人群,听清了他们的议论,意识到自己竟然输给了苦痛,以卑劣的方法寻求仁慈,顿时不敢再继续。

 “抱歉。”蛇的女儿能听到大地之子心如擂鼓,喘着气道歉,却始终无法使体内的热力平息,显然,在大漠中开荒多年的责任感使他习惯于克制自己的欲望,至少在人前如此,他习惯于赐予而非索求,习惯于引导而非服从,难怪所有人都称他为贤王,果真又是贤者又是君王,但唯独不是优秀的学徒,因而他被困在了土地上。

 谎言之墓的长老说过,唯有将欲望视为准则的人才能进入漫宿,他若是始终只能是个人类,那即使他身为土石的造物,不会如血肉般衰老死亡,但即使是金石也有风化殆尽的一天,而蛇的女儿并不乐见这个结局,看着水位再次涨升,她叹气抓住了眼前人的手腕,使他重新接近了水车,“你应该对更多人敞开心扉,让人们知道你也是人而非器物。”

 不,你不明白,这并非我所愿,大地之子开口想要反驳,但因为脱水导致的眼前发黑让他恍惚间又回到了那处黑暗的林地,那个女孩拉着自己手将自己引导到阳光之下,一切都是那么安心。最终,他急促的心跳变得平缓,炽热的火焰逐渐冷却,他的刀剑收起了尖锐的锋芒,因信任而屈服,并非欲念。

 与此同时,渡鸦也自那块带着虚界气息的纱巾最后看清了那个女孩的身影,她其实与蛇的女儿并无相似之处,甚至是戴着面具,看不清本来面目,穿着完全与女祭司的身份格格不入的奇装异服,她的鞋子十分奇怪,不像寻常人所穿反而像是马蹄,也不知大地之子是为何就错认了身份,但渡鸦并没有不解风情到在眼下的情况还要去戳穿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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