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_

  “哦?”

  许郎中早听过杨瓒大名,正愁在京城没有根基,打探不到消息,寻不到可靠的门路。听同僚主动提起,立刻打起精神。

  “内中详情,在下确不曾闻,还请王兄指教。”

  “指教不敢当。”王郎中道。

  “兄台入京述职,时日不长,镇日在部中忙碌,知晓的定然不多。兼杨御史奉圣命北上,在蓟州抵御鞑靼,自去年至今,数月未在京城。每有消息,也是北疆军情。许多事情,寻常不言,自无从得悉。”

  “烦请王兄细说。”许郎中拱手,诚心求教。

  见许郎中现出几许迫切,火候已到,王郎中不再卖关子,继续道:“这杨御史,是弘治十八年探花,与兵部郎中谢丕,国子监司业顾晣臣同列一甲。”

  “不及弱冠,少年登科,仅翰林学士文渊阁制诰杨廷和可比。”

  “一篇论商,殿试大放异彩。”

  “先帝甚爱其才,钦点一甲探花,并金口赐字,赞其美玉良才,国之栋梁。不拘年岁,敕其讲读弘文馆,与皇太子读书,几番恩赏。”

  “大行之前,更赏下金尺。”

  说到这里,王郎中加重语气,“其圣眷,甚过状元榜眼。”

  “嘶——”许郎中倒吸一口凉气。

  “杨季珪由翰林入仕,立身朝堂,为官不到三载。先往江浙剿匪,后至蓟州抗敌,立下功劳无算。由翰林院编修连升数级,今至正四品佥都御使,远在你我之上。”

  “厂卫之余朝堂文武,无非天子鹰犬,避之唯恐不及,遑论结交。偏这位杨御史特立独行,同锦衣卫莫逆,更与两厂提督交好。”

  “据言,御前几位大伴,都同其略有交情。”

  “为人处世,手段非凡,文武两班都要甘拜下风。”

  说到这里,王郎中再次顿住,几步走到窗口,确定文吏离得远,左右值房也是门窗紧闭,方才回身,压低声音道:“朝堂之外,纵然是阁老,觐见圣驾也非易事。换成这位,手持御赐腰牌,直入乾清宫!”

  “什么?!”

  许郎中满面惊讶,惊呼一声,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王郎中难免有一丝得意,却没表现在脸上。话锋一转,道:“我与兄台是同榜,也算半个同乡。将出肺腑之言,如有冒犯,还望兄台莫怪。”

  “王兄请讲。”

  “如你我这般,寒门起身,座师告老,同榜同乡多是碌碌,左右并无可帮衬之人。”

  许郎中默然。

  显然,王郎中所言俱是实情,也是他的痛处。

  “虽官居五品,可立朝听政。然欲晋身显达,仍是不够。”

  潜台词,自身持正,勤于公务,博取官声,只是基本。寻求门路,结交朝中也是必须。

  被道破心思,许郎中现出几分尴尬。

  “贤弟是好意,我又岂是蒙昧之人。”

  “如此,我再同兄台说几句实话,”王郎中道。

  “杨季珪得道两代天子看重,圣眷正隆。本身有实才,堪谓王佐之才,将相之器。行事却非同我等。除同年同榜,不喜结交文人。反同厂卫武人,乃至勋贵频繁走动。”

  许郎中蹙眉,没有表示意见。

  王郎中眼神微闪,道:“兄台可知,他在京中并无私宅,至今借居长安伯府。”

  “长安伯……可是方才离开的顾指挥使?“

  “正是。”王郎中点头,道,“其行事如此,兄台如要投帖拜见,还需三思。”

  先时一番剖析,字字句句极是清楚。最后一言,却颇有些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