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_

  怎么说?

  先帝之策不对,对草原鞑靼理当拳打脚踢,打死一个算一个?

  如果真这么说,奉天殿中怕会立即撞柱几个。

  三位阁老眼观鼻鼻观心,似两不相帮。

  这种沉默的态度,其实已在向天子表明,他们更倾向朝臣,希望继续弘治朝所行之道。

  究其根本,弘治帝下旨优抚,提议施行都需经内阁。今上登位不到两年,就要大刀阔斧进行更改,别说刘健谢迁,李东阳都有些皱眉。

  三人所想,非是完全压制天子,而是国库存银,府库存粮,以及边军战力。

  依递至文渊阁的奏疏,此战虽胜,也是惨胜。

  鞑靼四千骑兵叩边,耗去蓟州全部兵力,还要加上四千京卫,以及营州两屯。如狼烟不息,再起战事,万全、大同、太原、宁夏等边镇都将告急。

  天子承续大统,政未见兴,战事频起,实非祥兆。

  明知会惹来天子恼怒,三人仍达成一致,这一次,不能再任由陛下“胡闹”。

  连续数日,坐在龙椅上,朱厚照气得七窍生烟。几乎是抖着手,在圣旨上盖印。

  退朝之后,砸毁半个西暖阁,仍不解气。

  坐在御阶上,手托下巴,呼呼喘着粗气。

  正在瞪眼憋闷,想捋袖揎拳,到暖阁前挥几个胳膊,丘聚弯腰进殿,送上东厂的条子。

  厚厚一叠,足有二十多张。

  “北边来的?”

  “回陛下,蓟州的消息,刚刚送到。”

  朱厚照咬住腮帮,勉强压下怒火,翻开第一张。

  扫过几行,眉头渐渐舒展。很快翻到第二张、第三张,到第五张,怒火消去大半。全部看完,非但不再生气,脸上竟出现笑意。

  “丘伴伴。”

  “奴婢在。”

  “宣李院判至乾清宫。”朱厚照站起身,抻了抻胳膊,捏捏脖子,“朕偶感不适,需诊脉用药。”

  “是。”

  左右晃晃脑袋,捶捶肩膀,朱厚照脸上带笑,走进后殿前,甚至蹦了两下,哪里有“不适”的样子。

  丘聚则袖手躬身,半个字没多说,退出暖阁,急匆匆赶往太医院。

  寻到李院判,刻意将小黄门落在身后,低声吩咐两句:“陛下偶感不适,李院判精心些。”

  不是第一次被召,李院判早有经验。

  闻弦歌而知雅意,加上丘聚刻意加重语气,思量片刻,即知天子意图。

  “丘公公放心,在下明白。”

  丘聚点头,笑道:“李院判医术高超,遇事精细,咱家自然放心。”

  见李院判知机,丘聚转转眼珠,干脆再卖个好。

  “月初,赵院使告老乞致仕。论医术比资历,李院判之外,谁可接任?”

  “多谢公公提点!”

  “不必。”丘聚笑呵呵摇头,“咱家只一句话,忠心为天子办事,当为根本。”

  李院判颔首,心下愈发明白。脉案该如何写,药方该怎么开,都已有了计较。

  两人没有多言,同时加快脚步,往乾清宫赶去。

  翌日,天子称病免朝。

  有太医院脉案及院判为证,猜到是装病,群臣也只能干瞪眼。

  虽未至奉天殿,免去早朝,天子依旧“勤政”,圣旨照样颁发。当日,张永丘聚高凤翔便高举黄绢,至文渊阁及六部宣读。

  “赐朝鲜国正德二年大统历十本,以户科给事中王忠为使,往宣示天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