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_

  帐篷内,李大夫凝神诊脉。

  先右手,再左手,又掀开眼皮,看看舌苔,表情变得很是奇怪。

  最后,老大夫收回手,拂过长须,沉吟半晌,神情越来越奇怪,甚至对几十年的医术产生怀疑。

  “大夫?”

  见他不语,顾卿周身气息更冷。

  “可要紧?”

  “啊?”

  李大夫回过神,看一眼顾同知,再看一眼杨瓒,眉间紧锁,差点揪掉两根胡子。

  这情况,该怎么说?

  杨瓒的伤的确重,必须好生调养,才能痊愈。粗心大意,留下病根,几年也养不回来。

  然在现下,人没有发热,伤势也没有恶化迹象,脉息平稳,气息和缓,为何会“昏迷”不醒?

  揪掉两根白须,李大夫盯着杨瓒,眼中满是无奈。

  唯有一个解释,睡着了。

  仔细想想,倒也不是没有征兆。

  鞑靼叩边,进犯蓟州,威逼京师。

  身为监军,杨瓒常备不懈,组织役夫加固城垣,多日不眠。战况激烈时,更不顾凶险,亲身上阵,率领边军杀退数次进攻,坚守城头,不退半步。

  战后,身负刀伤仍不得歇息。

  顾晣臣重伤不起,性命一度垂危。谢丕伤在腿上,无法轻易走动,能分担的实在有限。

  重布营地,安置伤兵,新设布防,诸多善后事宜,均要杨瓒亲为。期间,为夺战功,守军和援军起了几次冲突,也要他来处理。

  一桩桩,一件件,一肩扛起数责,能支撑到现在,已是殊为不易。

  为防诊错,疏忽暗疾,李大夫再次查看,比之前更为细心。

  最终得出同样结论,杨御史疲累过度,睡昏过去。

  “仅是熟睡,并无大碍?”

  “回同知,杨御史身负有伤,多日未曾合眼,先时用过药,勉强撑起精神,现如今,恐至极限。遇总兵官与同知归来,顾虑稍减,昏睡过去也是寻常。”

  顾卿颔首,冷意稍减。

  立在榻旁,毫不忌讳旁人视线,俯下身,视线凝在杨瓒脸上。白得透明的手指,轻轻滑过杨瓒眉间,长睫低垂,掩去眸中暗光。

  顾鼎回身,见到此情此景,口水呛在嗓子眼,突兀的咳嗽起来。

  视线在顾卿和杨瓒之间逡巡,来来回回,不下五次。

  兄弟,这么多双眼睛,能否注意一下影响?

  终于,引来顾卿回视,相似的眸子,冷光更甚,刺得人头皮发紧。

  顾鼎不自觉后退半步,下意识摆出防备姿态。

  他错了,还不成吗?

  好歹是兄弟,千万莫动手!

  顾卿收回目光,继续盯着杨瓒。顾鼎几乎咳出眼泪,愈发感到无奈。

  老话说的对,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杨御史聪慧绝伦,惊才绝艳。读书七行俱下,为官卓有远志,以书生之身剿匪御敌,守卫城池,遇险情而不退,临杀机而不惧,当为世人惊叹。

  大战之后,带伤操劳,精疲力竭,亦无半声怨言。不是突然晕倒,顾鼎压根不会想到,他的伤竟然这么重。

  早年间,兄弟做夜不收,奔袭草原,一去便是几天几夜。回来之后,也是倒头就睡,两日不醒。

  想到这里,顾鼎咳嗽渐止,目光又是一变。

  这两人都是不要命的主,凑到一起,当真是绝配。

  问题是,一个言官,一个锦衣卫,前者简在帝心,后者是内定的北镇抚司指挥使,这样的“搭配”,亲兄弟都觉头皮发麻。

  谁敢上门找茬,好听点,是虎胆英雄,勇猛无惧;难听些,十成嫌命太长,洗净脖子找砍。

  “杨御史无事,本官便放心了。”

  干笑两声,顾鼎转身离开帐篷。

  再不识趣点,兄弟的眼神能把他戳成窟窿。

  李大夫微感诧异。

  本以为,大纛在旁,此处当是中军大帐。

  竟是想错了?

  摇摇头,这样的事,不是他该操心。确定杨瓒无碍,留下一瓶伤药,两卷白布,简单吩咐两句,就要告辞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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