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_

  百姓不在聚涌,鼓声终停。

  谢迁上前一步,赤色朝服,七梁朝冠,长髯飘胸,未出半言,先拱手行礼。当前百姓,除数名古稀耄耋老者,俱不敢受,匆忙闪避。

  “本官谢迁。”

  四个字,人群再次轰然。

  囚车中,谢十六被几名海匪压住,亦是满面愕然。

  “囚车中之人确是姓谢,出身江浙。同本官祖侄是义兄弟。”

  人群嘈杂声更大,谢迁依旧不慌不忙,怡然自若,朗声道:“谢氏族中出不肖子弟,结交匪类,本官惭愧无地。”

  “此番钦差南下,奉天子命肃清海疆,本官不敢徇私情,族中亦不敢包庇。谢氏不肖子已被押解至京,十日后,将同海匪一并问罪。”

  “迁为官三十载,衾影不惭,俯仰无愧。不想,今有族人以身试法,实汗颜无地。诸位父老面前,本官立誓,定使其明刑伏法,以正法纲!”

  “京中父老,均可为证!”

  短短一番话,并无慷慨激昂。

  嘈杂声却渐渐平息。

  片刻,有耆老步行上前,言道:“谢相公秉公廉明,涤私清正,世人俱知。一样米养百样人,海匪奸诈狡猾,族中人为其蒙蔽引诱,同谢相公无干。纵被讥以失察,今日后,真相当明,天下人唯感谢相公持正公允,不徇私情。”

  “耆老之言,迁愧受!”

  说话的老者,须发皆白,满面沟壑。一身布衣,挺背直腰,不见半分伛偻。

  谢迁站在老者面前,神情郑重,深深下拜。

  杨瓒心中感叹,不觉钦佩。

  阁老终究是阁老,谠言嘉论,干净利落。换成他,想能解困,必要费更多口舌,未必会如此干脆。

  不过,杨瓒也明白,自始至终,谢迁的官职地位,起到相当大的作用。

  士农工商,士本在前。

  一品大学士,三朝老臣,左班之内仅列刘健之后,同李东阳并齐。

  这样的谢阁老,万民之前坦言惭愧,远比一个四品佥都御使费尽口舌更有说服力。

  “姜是老的辣。”

  谢十六知道必死,豁出去,泼不成脏水,也要恶心杨瓒。未料想,谢阁老动动手指,就将他按了回去。

  赞叹之余,杨瓒不禁有些后怕。

  江浙事情顺利,当真是撞了大运。回头想想,不是王守仁刘瑾发力,没有锦衣卫东厂相助,别说剿匪,怕是到江浙第一天,他就会被收拾得脱掉一层皮。

  事情解决,囚车行出承天门。

  沈岳笑得声音沙哑,不知真疯,还是在看谢十六笑话。

  见囚车未回刑部大牢,转道诏狱,同车海匪赤着双眼,瞪着谢十六,咬牙切齿,几欲徒手将他撕碎。

  回到城头,本该是主角的杨佥宪,在城下彻底成为配角。同样的,本欲弹劾谢阁老之人,也就此少去大半。

  放下鼓锤,张永躬身立着,尽最大努力减少存在感。

  无视群臣目光,朱厚照上前两步,靠在城墙,向百姓大方挥手。

  “陛下万岁万万岁!”

  与此同时,鸿胪寺中的藩王府长史终于得到机会,同潜伏在京的钉子接头,递出密信,千叮万嘱,务必尽速送到王爷手中。

  “事关重大,绝不能耽搁,更不可被京卫察知!”

  “长史放心。”

  两名鸿胪寺序班守在门外,见人出来,一人继续守着,另一人送其离开衙门。遇有侍卫询问,言其为菜农,蒙混过去。

  “大恩不言谢!”

  又是一封银子到手,序班点点头,目送来人离去。

  旋即回身,唤来一名长随,道:“给钱百户送信,事情成了。安化王府和宁王府都来了人,晋王府还没有动静。安化王府那个,有几分眼熟,一时想不起来。听口音,绝非出身宁夏,倒像是京城人。”

  “小的遵命!”

  长随应诺,快步离去。

  两名长史自以为做得机密,殊不知,自始至终,都在厂卫监视之下,安排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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