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_

  万没料到,鱼饵扔下,竟会钓上这样一条大鱼。

  杨瓒不知道施天常,顾卿却是一清二楚。

  此人同许光头一样,在南京守备太监处留有“记录”。扬州镇守太监做人情,送给顾卿的名单中,亦赫然在列。

  “施天常率人来投,足见海匪内部不睦,裂痕早生。”王主事道,“机不可失,正当行间,诱其再生嫌隙。”

  杨瓒斟酌片刻,手指抚过下唇,对顾卿扫过的目光,半点不觉。

  计策的确好,依此行事,无需大动干戈,海匪即会自内分裂。不过,为使计划更加完美,仍可增添几笔。

  想到这里,杨瓒眼珠子一转,道,“此计甚好,然微末处,或可增补一二。”

  “增补?”

  “正是。”杨瓒点头,“例如,悬赏匪首。”

  顾卿挑眉,王守仁眸光湛亮。

  悬赏?

  大善!

  两人心思急转,同杨瓒商议,各有增补。话费不到半个时辰,即制定出一份计划。依此行事,不动一兵一卒,即可令沈岳手下海匪崩溃。

  卫军出海,必不会遭遇恶战,九成以上,看风景玩海钓,顺带捡功劳。

  王主事停笔,吹干墨迹。

  杨瓒拿起纸页,看着条列分明的一行行楷书,深吸一口气,忽然觉得,沈大当家很有些可怜。被这般算计,要么悲剧,要么惨剧,没有第三种可能。

  比起这两位,他提出的建议,当真可用“温和”来形容。

  他的出发点,只以抓人。首恶之外,不欲大开杀戒。这两位却是要一网打尽,凡同海匪沾边,格杀勿论。

  “依此计行事,需官衙张贴告示。”

  “此事简单,奏报京城,再送信宁波府,交刘公公安排。”

  放下薄薄几张纸页,视线扫过顾同知,再扫过王主事,杨瓒摇摇头,遇上这两位,神仙也得撞墙。

  沈岳勾结倭贼,祸害百姓,恶贯满盈,凶狠残虐比谢十六更甚。

  此等恶人,被扎成蜂窝煤,压成煤渣,碾成煤粉,活该倒霉,纯属咎由自取。

  抛开多余念头,杨瓒执笔,就计划写成奏疏,交顾同知看过,遣人递送京城。又当场写成书信,投入信封。

  “来人!”

  声音传出,当即有校尉抱拳领命。

  “今日启程,往宁波府,将此信交给司礼监刘少丞。并言,日前送来密函,本官已经看过。事关重大,查证之后必奏报御前。”

  “是!”

  校尉行礼,退出船舱。

  “施天常等海匪关押兵船,断外界消息。”

  “安排卫军假扮海匪,乘帆船往钱仓所。”

  “给熊指挥使递送消息,声势尽量大些,最好能闻于南直隶各府及福建等地。”

  “时间紧迫,越快越好。”

  一番安排,三人分头行事。

  千余海匪的命运,就此决定。

  刚下兵船,忽见岛上有北来缇骑。观其风尘仆仆,脸色发白,不用问,又是轻度晕船。

  “天子有敕,都察院佥都御使杨瓒接旨。”

  黄绢捧出,杨瓒当即面北而跪。

  顾卿王守仁侧身一旁,同杨瓒一并听旨。

  展开黄绢,锦衣卫清了清嗓子,高声道:“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朕有子,甚喜。成信,杨先生与朕同喜。钦此。”

  海风吹过,几片雪白羽毛零落。

  杨瓒跪在地上,瞠目结舌。

  逗他呢?

  这是哪门子敕令?

  顾同知表情崩裂,王主事嘴角扭曲。

  心中都是一样的念头,昨夜没睡醒,这是在做梦!

  偏偏传旨的锦衣卫没有眼色,咳嗽两声,道:“杨佥宪,请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