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_

  只不过,太心急了些。

  “天子的膳食羹汤,俱由尚膳监进上。吴昭仪的美意,咱家会禀报圣上。这汤,还请带回去吧。”

  换成旁人,女官定会当场斥责。但说话的是张永,却不敢有半点造次。

  在今上跟前,张公公的地位,可比先帝时的宁大伴和扶大伴。别说女官,吴昭仪当场,都要小心应对,客气三分。

  “奴婢代昭仪谢过公公。”

  女官不再纠缠,取出两个荷包,递给小黄门。行过宫礼,便转身离开。

  到张永的品级,送出几个银豆,几片金叶,讨不来好,怕还会得罪。再者说,两人只是长春宫女官,吴昭仪不在场,尚不够资格给张永递荷包。

  “张公公,您看?”

  “拿着吧。”

  宫人走远,小黄门立即取出荷包,倒出两颗银蚕豆。

  “都警醒着些,再有长春宫和万春宫的过来,一概拦下。自己拦不住,不会叫人?闹出动静,惹怒天子,进了司礼监,哭都没地哭去。”

  小黄门被吓住,连连应诺。

  “公公放心,奴婢一定尽心!”

  “去吧。”

  “是。”

  小黄门退下,张永也没耽搁,转脚赶往尚膳监。

  今天的事,很快会传到仁寿宫和清宁宫的耳朵里。按照太皇太后和吴太妃的脾气,非但不会怪罪,九成还会赏他。

  至于吴昭仪,到底是可惜了。

  不知被谁撺掇,想法是不错,只是寻的时机不对,方法也欠妥。也不想想,皇后是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身份。

  皇后能往乾清宫送膳食,一个昭仪也想仿效而行,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按照民间的说法,皇后是正妻,昭仪是妾,前者得夫君尊重,后者不过是个玩意。想比着皇后得天子宠幸,往日的聪明伶俐,也不知都到哪里去了。

  当今太皇太后和太妃都吃过“妾”的亏,遇上这样的事,岂能不膈应。

  哪怕无心,也是过错。

  张永摇摇头,脚步加快,再不多想。

  女官回到长春宫,将张永原话转达,吴昭仪坐在镜前良久,始终没有出声。

  “昭仪?”

  “下去吧。”

  女官面面相觑,有些迟疑,都猜不出吴芳的心思。

  “都下去。”

  “是。”

  吴芳声音渐冷,女官忙行礼退出,不敢多留。

  殿门关上,吴芳从镜前站起,行到桌旁,端起半凉的羹汤,几口饮下。

  放下碗,拭过嘴角,想起明日宫中可能的反应,牵起一丝嘲意。

  沈寒梅和王芳当她是傻子,她便做一回傻子。

  傻子没心机,缺心眼,却不会被万般防备。拼着被两宫不喜,做出头椽子,到底第一个在天子跟前留了名。

  帝后恩爱,人所共知。

  一入宫门深似海。

  不能脱身,总要适应。

  她不求万般恩宠,只求有个孩子。日后母子相伴,宫中便不会寂寞。只要不犯大错,总能安稳的活下去。

  正德元年,八月初,天子密信送达江浙。

  彼时,刘公公的“抓赌”事业正如火如荼。

  以宁波府为中心,东厂番子和卫军呈扇状辐射。凡是赌坊,无论名声如何,是否有百姓状告,都要详查。

  一旦发现问题,必缉拿一干人等。行事果决,绝不手软。

  “此等狗行狼心,心狠手辣之徒,吃人不吐骨头,必要严惩!谁求情也没用!”

  求情的地方官嘴里发苦,切身体会到刘公公的厉害。

  无论送上多少金银玉器,古玩字画,全都留下。请托的事却是半点不松口。

  拿钱不办事,奉行到极致。变脸速度之快,令人瞠目。

  有官员不信邪,当场发怒,口出威胁之语。结果却是,没能成功捞人,将自己也搭了进去。

  只是刘瑾一人,江浙官员尚不至忌讳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