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_

  “咱家就知道,杨编修是个实诚人。”

  谷大用笑眯了眼,杨瓒不禁牙酸。果然主从相类,连说话都有几分相似。

  送走谷大用,杨瓒继续回值房抄录遗诏。

  日暮时分,方才抄录完毕,唤书吏将文卷取走。

  窗外雨势渐大,杨瓒松了松肩颈,取过放在屋角的纸伞雨帽,掐灭烛火,快步离开值房。

  明日起,三品以上的文武京官便要到思善门报道。杨瓒微末七品,没资格在皇宫前大哭,只到衙门斩衰即可。

  斩衰哭丧之日,衙门诸事暂停。正好托牙人寻门房仆役,打理新居。

  三间厅堂,东西五间厢房,规格错落有致,打理起来颇费力气。仅杨瓒和杨土两人,实是力不从心。前厅和中厅之间还有不大的一处院落,种有两棵桃树,花期已过,仍是绿意喜人。

  这两日,树上陆续结成核桃大小的果子,杨土日日围在树下,活似只馋猫。

  杨瓒几乎可以肯定,树上结了多少果子,他必一清二楚。

  从翰林院步行到新居,需穿过整条街,足足走上三刻钟。若是骑马,速度尚能快些。奈何天子大行,除锦衣卫和报送军情的边军,城内一律不许跑马。

  坐轿乘车?

  还是那句话,品级不够。

  芝麻官在京,当真是举步维艰,居大不易。

  行到中途,雨成瓢泼。两侧都是高墙深院,自然无处避雨。

  杨瓒只得压紧雨帽,尽量加快速度,咬牙撑到家为止。

  天色渐沉,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逆风前行,杨瓒看不清前路,绊到一块石阶,直接摔倒在地。

  “这真是……”

  衣袍浸湿,膝盖阵阵钝痛,不用看就知道,必是一片青紫。

  重新戴上雨帽,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数匹快马自雨中冲出,为首者不是旁人,正是锦衣卫北镇抚司千户,同杨编修有几面之缘的顾卿。

  大红锦衣换成青缎,黑色幞头镶嵌银边,腰间束着金带,挂着一柄乌鞘细窄长刀,锋锐未出,仍能感到丝丝寒意。

  骏马弛近,伯府正门洞开,门轴发出沉闷声响。

  正门旁侧,角门开启,两名皂衣家仆自内行出,不撑伞也不披蓑衣,只罩着一层麻布短袍,提两盏琉璃灯,在石阶上引路。

  见到站在石阶旁的杨瓒,顾卿扬声问道:“可是杨编修?”

  杨瓒微掀起雨帽,看向顾卿。

  “顾千户,下官有礼。”

  见杨瓒全身湿透,官袍下摆沾着泥土,顾卿微微皱眉。

  “雨势渐大,杨编修不若先至在下家中避雨。”

  杨瓒摇头,道:“天色不早,不好麻烦千户。”

  顾卿没有坚持,却也没有马上回府,而是身子微倾,对杨瓒道:“我送杨编修一程。”

  看着伸到面前的手,杨瓒不禁咽了咽口水。

  接受,还是婉拒?

  无奈诱惑太大,行动快于理智,待杨瓒回过神,人已安坐马背,随顾卿驰入雨中。

  雨声,风声,马蹄声,渐渐在耳边消失。

  杨瓒能听到的,唯有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声响,几乎要跳出胸腔,被箍住的腰侧,又开始火烧火燎。

  不过眨眼,黑油大门近在眼前。

  “到了。”

  顾卿先一步翻身下马,随后将杨瓒扶下。

  杨土守在门后,听到声响,立刻推开院门,见到一身狼狈的杨瓒,顿时吓了一跳。

  “四郎,你这是怎么了?”

  “四郎?”

  顾卿挑眉,不知为何,仍是没放开杨瓒的胳膊。

  杨瓒耳朵有些发烧。

  “杨某在家中行四。”

  “哦。”

  顾卿点头,松开手,跃身飞上马背。

  “近日京城巡视愈严,杨编修无事当安于府中。如有急事,可遣家人至伯府寻我。”

  说着,从腰间扯下一枚青色环佩,掷到杨瓒怀里。

  “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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