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_

  不知不觉间,记时的檀香烧去一半。

  有贡士已书就全文,正在向卷上誊抄。

  杨瓒加快速度,落下最后几行字,检查没有错漏,立即重新蘸墨,一笔一划写在卷上。

  考官自桌旁行过,见到杨瓒端正的台阁体,不禁点了点头。

  不提文章内容,单是这笔字,已足够赏心悦目。

  当今阁臣李大学士,担任主考的马尚书,对此都很是推崇。

  这名贡士面带稚气,尚不及弱冠,能不以巧进,不追逐风头,甘于安守本分,取以拙道,这份心性定力实在是难得。

  考官很是满意,顺带看几眼杨瓒的文章,见同样的中规中矩,四平八稳,没有半点出格,不禁失笑。

  在遍举英才、以敢言能言为佳的弘治朝,这样的“小夫子”当真是难得一见。

  抚过长须,半掩着下巴,考官匆匆览过余下几人,回到殿前,仍是笑意未减。

  “贯道笑什么?”

  马文升颇为好奇,见韩文摆摆手,仍是暗笑不停。略挑起眉,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眉毛挑得更高。

  “负图兄为官四朝,这样的贡士可曾见过?”

  年少登科,必有几分锐利。不骄不躁,沉稳如斯,实在是少有。

  纵然是十二岁中举的杨廷和,十五岁上书朝廷针砭时弊的王伯安,未及弱冠之时,也没有这份定力。

  马文升目视韩文,后者示意他走到近处,看看杨瓒的文章。

  “只要一观便知端的。”

  马文升难得有好奇之心,步下考场,貌似不经意的停在杨瓒桌旁。

  不到两息,马尚书嘴角直抽,想笑不能笑,表情很是奇怪。实在忍不住,干脆背过身去,咳嗽了两声。

  韩文负着手,险些喷笑。

  杨瓒正专注于誊抄文章,丝毫不知道,出格会引人在意,小心谨慎得过头一样会引来关注。

  如果他是前生年龄,这份沉稳并不出奇。

  但杨小举人才几岁?

  十七!

  十七岁的小夫子,不引人注意才怪。

  和历经宦海的马文升等人比心眼,杨瓒还太嫩,委实有得学。

  恍然不知间,想安静做只小虾米的愿望,已同杨瓒渐行渐远。

  巳时末,复试将近尾声。

  多数贡士已答题完毕,端坐在案后。

  马文升等考官看着滴漏,取下只剩不到半个小指的檀香,自殿前开始收起考卷。

  殿外,一身大红盘龙服的朱厚照正立足观望,几个宦官小心的伺候在侧。

  等到他看够了,终于转身离开,几个中官才暗地里舒了口气,小跑着跟上。

  “孤去见父皇。”

  朱厚照正逢变声期,连续半月守在弘治帝身边,端茶奉药,声音很是沙哑。

  宦官中一人忙捧出荷包,小心取出瓷瓶,送上太医院配制的糖丸,道:“殿下仁孝,陛下龙体必将大安。”

  含着糖丸,朱厚照笑道:“刘伴伴忠心,孤知道。”

  刘瑾登时笑眯了眼,愈加奉承。

  同行的谷大用和张勇狠狠盯了他两眼,暗恨慢了一步,让这龟儿子抢了先,讨了殿下的好!

  两人互相看看,目光都有些意味深长。

  暂且先让这老小子得意几日,骑驴看账本,咱们走着瞧!

  

  第十一章 初见

  

  朱厚照兴冲冲赶往乾清宫,不想却扑了个空。

  “殿下,陛下龙体大安,御驾东暖阁,召朝臣议事。”

  “父皇大安?”朱厚照眼睛一亮,“可是用的方院判的药?”

  “回殿下,正是。”

  宁瑾随弘治帝移驾,回话的是内官监太监陈宽。同是弘治帝身边的老人,宁瑾最擅长察言观色,陈宽不比前者机敏,更喜多做少言。

  “陈大伴可知父皇都召了谁?”

  “回殿下,三位阁老皆在。”

  弘治帝多日未上朝,政令多自内阁发出。今日精神不错,召三位阁老入宫实是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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