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_

  但凡不曾同他对面,不知晓底细,对他的第一印象都会不错。

  在才貌并举的大明官场,如闫璟这般人,只要不是蠢到冒烟,为上位者所恶,多会官途顺畅。做不到登阁拜相,也会安稳做个京官。

  而闫璟的期望显然不止于此。

  抿了抿嘴唇,杨瓒十分清楚,不想被踩到闫氏脚下,他必须比闫璟立得更高。

  第六位之后,杨瓒均不熟悉,也没说过话,大致略过,再不做关心。

  宫廷之内,自不会有乡试、会试之类的号房。考试之时,也不会分殿安排。谨慎殿内坐不下,只能在殿外答题。

  以杨瓒和王忠的名次,恰好留在殿中。

  百名之后就没这么好的运气,如李淳和程文,都被安置在了殿外。

  春寒料峭,且因宫廷内规,不许多生火盆,对新科贡士们是不小的考验。弱冠而立之年、身强体健者尚罢,年逾不惑、将近半百的老明经着实难捱。

  好在天公作美,既无雪花落下,亦无雨水纷纷。虽然风大了些,紧紧衣衫,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一切为了金榜题名,荣耀里中,更为了加官进爵,鱼跃龙门。

  端坐桌前,杨瓒一边磨墨,一边默念昨日读过的几篇诗文,很快平静下来。待翰林行过,发下试题,还好心情的勾了勾嘴角。

  此等表现,加上他的年轻,不期然引来一名主考官的留意。

  这名主考官不是别人,正是四朝元老,历仕五十年,经土木堡之变,又曾以文官领兵平叛的吏部尚书马文升。

  六部之内,吏部为首。

  马文升虽未入阁,然以他的资历声望,刘健等人也不敢小看。

  年届七旬的马尚书眼清目明,弘治帝问及政事,每有发人深聩之语。因其立身持正,官任御史时不畏强权,惩奸罚恶,更被世人尊称为“弘治君子”。

  现如今,这名历经四朝,不晓得评鉴过多少一甲状元、二甲传胪的名臣,略过顾九和、谢丕等人,直接将目光定在杨瓒身上,苍老的面容闪过一丝讶然,单手抚过颌下长髯,不由得微微点头。

  发完试题,一名翰林侍讲回到殿前,见马文升面带笑意,遂开口问道:“今科多有良才,三鼎甲实难决出。不知马冢宰可有良才举荐天子?”

  马文升笑笑,并不理他。

  以马尚书的身份地位,翰林学士当前,爱理不理也是正常、侍讲讨了个没趣,知晓马文升不会漏出半点口风,只得退到一旁,专心监考,不再多言。

  记时的檀香烧去小段,殿前飘起一缕青烟,轻盈飘渺,牵连不断。

  考场中的贡士或蹙眉沉思,或奋笔疾书。周围只有笔端行在纸上的沙沙声,连风声都渐渐不闻。

  区别于春闱,作为殿试前的最后一次考核,复试考的也是策论。

  拿到题目,杨瓒心头微沉。

  开中法?

  搜寻杨小举人的记忆,此法是洪武年间颁布,目的是为解决边军少粮的问题,鼓励商人运粮到边塞,计量后换取盐引。

  后经永乐、洪熙、宣德等朝,法度变得松弛,勋贵朝官开始私占盐引,大肆压榨商人,谋取钱财。到成化年间,终无法续行,为朝廷废弃,转而令商人向户部纳粮,换取盐引。

  至弘治年,边疆商屯多已不存。

  现如今又提此法,还是在殿试之前,究竟是什么缘故?

  沉思半晌,杨瓒无法确定,这究竟是考核贡士,还是朝中的官员在角力。

  如果是前者,自可畅抒己言,发表意见。如果是后者……答案越深刻,越振聋发聩,死得越快。

  既无法肯定,理当藏拙。

  小心无大错。

  在复试中出风头实无必要,老老实实做一片文章,行文间规规矩矩,定不会引来太多主意。

  状元榜眼探花,他都没有指望。二甲传胪也是幻想。既然这样,做个老实刻板的“小夫子”,应是当下最安全的选择。

  思定,杨瓒终于提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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