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香_

帐内一灯如豆,我伸手拢在火苗旁边,不让钻进帐里的冷风将火吹熄。

帐帘一动,风忽然大了起来,几缕发丝被吹得一斜,蹭过面颊。我抬起头来,进帐的却是庄天虹。

“庄先生。”

“龙公子那里似乎有些公务,怕是一时不能完,我顺路进来看看,小竟你不是不惯骑马的么?还不早早歇下?”

我笑了笑,顺手把那份文贴合起:“庄先生怎么也没有睡?”

他在案前坐下,意态闲适:“我长年的习惯晚睡了。”

我斟茶给他:“庄先生和明宇,真的没有血缘关系的么?”

他注目看着茶水,却答非所问:“小竟心思纯净,和龙公子那样的人做一路,真是异数。”

我奇道:“怎么?不相配吗?”

“那位龙公子喜怒不形于色,城府极深。你和他真是全然不同的两个极端,倒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我苦笑:“这个……我也说不上来。真是稀里胡涂,一团糟糕的,就到今天了。”

“小竟?”

“你喜欢过明宇罢?”

我抬起头来,他笑得温雅:“是么?”

我没说话,端起茶来喝了一口。

“我没恶意,小竟别摆出脸色来。”他将我的茶杯斟满,不经意的说:“今天第一次新茶,极品紫芜香芬,历来只是进贡大内。质量上佳,数量却稀,小竟和龙公子有这等好财力喝这茶,实在叫人羡慕得紧。”

我一笑。这人亮眼慧心,早看明白我和龙成天的身份。就算不是喝这样的茶,一般官宦属员住驿馆,又哪来那样的排场。

“庄先生多历世情,其实你喜欢的人,往往并不是和你终身厮守的人——不是吗?”

把问题再丢回给他。

他沉默片刻:“小竟和我想象中略有不同。”

“哦?”

“明宇没有多说过你事情,据我推想,总觉得你该是个样貌出众,骨骼清奇的人物。明宇清高自许,目无下尘,寻常人等是看不进他眼中的。”

这个人语气温和,让人觉得十分安心。

“我和明宇相识在困境之中,相濡以沫,过一天算一天……人难免总有软弱的时候,那会儿大概比较容易放下心防吧……”

“我看得出来。”他轻嗅茶的香气:“你自有你的好处。”

我摇摇头:“过去的事不提了。庄先生将来有什么打算?”

他一笑:“我已经是日暮西山,还能有什么打算。多看些好山好水,多尝些清茶美酒,此生无憾……”

忽然帐外有人轻声一笑:“天虹当真只想这些?”

我一惊,这人是谁?竟然无声无息的掩至帐边,我一无所觉不说,外头那些侍卫都做什么去了?

庄天虹容色如常,连眼波都没什么异动,说道:“旧友造访,何须藏头露尾?若是看得起天虹,便请进来饮一杯茶吧。”

这个人真的不简单。虽然不会武功,当年却在宾州观月楼与一众武林高手讲侠论武,折服众人,得了儒侠之名。

帐外那人来历不明,行藏隐秘,显然是冲着他来的。他却毫无意外慌乱之态,镇静自若,从容淡定。

见识胸襟气度都是一等一的庄天虹,却为何会成了今天的模样?

烛火微微一动,帐内已经多了一人。我眼力胜过当年许多,却丝毫没看清那人是怎么进来的。

庄天虹拱手道:“文长老,多年不见,你风采依旧。请恕我身有残疾,就不起身来见礼了。”

那人清瘦俊朗,丰神如玉,年纪看来极是暧昧,二十岁的身姿,三十岁的风雅,四十岁才会有的沉淀含蓄,向庄天虹微微颔首:“天虹何须与我客套。”又对我抱拳微笑:“这位小兄弟遇惊不乱,不知道怎么称呼?”

我还未开口,他忽然眉头轻蹙,转头看向庄天虹:“你的脸怎么了?”

庄天虹淡然说:“旧伤而已。”

那个文长老完全忽略了我:“谁伤得了智计过人的天虹?”

庄天虹道:“一别数年,天虹早非昔日莽撞的少年了。”

他拂开头发,露出另一边始终隐在侧影里的脸。那应该是眼睛的位置上,却是一个凹瘪下去的黑洞,眉毛从中断开,衬着那半边完好的面庞和眼睛,整个人说不出的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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