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过青山_

  几个人七手八脚地给大掌柜褪掉皮裤,右边儿大腿上有两枚骇人的枪眼儿,皮肉被滚烫的枪子儿烧穿,一片焦灼烈土,血水洇湿了半边儿身子。几根救命的“上吊绳”白布条子胡乱缠在腿上,聊以止血,要不然这一路崎岖颠簸,血早就流光了。

  

  丰四爷找了一把柳叶腰刀,仔细地烤干净,几个人按住大掌柜的腿,给他取子弹。

  息栈跪在身前,将男人的整个上半身揽进怀中,掌心轻轻地拍抚。大掌柜的脸色略显苍白,紧闭的眼眶上睫毛微微颤栗。息栈的下巴就顶在他的额头,面庞却比他还要苍白。

  

  十根粗糙的手指,沿着少年的肋骨,往复摩挲,指力愈加沉重,几乎抠进了肉里。眉头蹙紧,一声不吭,只有胸腔子偶尔爆出的急促喘息,似骨肉绞磨,撕扯人的神经。

  息栈附在男人耳边哄着:“忍一些......一会儿就好了,就不疼了......”

  

  丰四爷手里一刀子剜了进去,楔出一颗血漉漉的子弹头。

  男人喉间重重吭出了一口气,汗水顺着脖颈暴凸的青筋蜿蜒而下,内里的中衣都湿了个透,没有说话,而是一口咬上息栈颈上的一块小肉,牙齿略微颤抖,辗转研磨唇齿间的肌肤。

  口中含着的少年,鼻间抽泣,眸子上往复滚着泪花,不知是因为颈间吃痛,还是太过心疼,忍不住说道:“四爷你轻一些,再轻一些......他疼呢......”

  难过地凑上大掌柜的额头,凉凉的嘴唇落在男人汗湿的发际,不再避讳四周无数人的眼,就只看着面前这一张脸,轻轻吻着,默默流泪。

  

  四下里无数道视线交错,略显尴尬,伴着几声轻咳,却没有人张口打搅息栈和大掌柜。

  生死关头,哪里还要再计较世俗伪善的眼光,哪里还需要再端起那些充给外人看的矜持面孔。

  

  过了今天,不知道还有没有明天。

  今儿个晚上拖下来的鞋子,不知道明早还能不能穿上。

  摔碎在瓦砾堆里的那两枚鲜艳的大红灯笼,不知道有朝一日还能否重新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