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过分美丽_

  小时候他曾信手翻过不少诗集,曾读过一首诗,印象极为深刻。

  深刻的原因,是妹妹很喜欢这首诗,说她的名字就取自这首诗。

  徐行之还记得,当初他引颈一看,就又好气又好笑地揉乱了她的发髻:“你那名字明明是兄长给你取的!希望你‘亭亭南轩外,贞干修且直’。怎么会是从这倒霉诗里抠出来的?真不吉利。”

  梧桐看着他笑,把纤细的手指搭上了他的梨花木右手:“兄长起的名字我很喜欢。”

  徐行之被她这一笑弄软了心肠:“喜欢就好。”

  梧桐靠着他的肩膀,把脑袋枕在他的肩上,而徐行之也迁就着她把肩膀倾斜下去,方便她枕靠。

  徐梧桐轻声道:“兄长是世上最好的兄长了。”

  他将自己的残手递出去,故意在她面前晃悠:“你兄长可是个残废,这也叫好啊?”

  “好。什么都好。”徐梧桐用小手合拢抱住他的木手,珍惜地望着徐行之,道,“……兄长,在梧桐眼里,这世上的人都多生了一只手。”

  徐行之仍记得当时的心情,温暖、平和,仿佛自己不必费心争抢,就已经坐拥了世上最美好的一切。

  然而,现在思及那首诗,徐行之只觉浑身发冷,恨不得把自己缩进被子深处,好从中汲取哪怕一点暖意。

  “九枝灯在琐窗空,希逸无聊恨不同。晓梦未离金夹膝,早寒先到石屏风。遗簪可惜三秋白,蜡烛犹残一寸红。应卷鰕帘看皓齿,镜中惆怅见梧桐。 ”

  ——九枝灯在,琐窗空。

  ——三秋白,三秋,徐三秋。

  ——镜中,惆怅,见梧桐。

  ——还有,徐屏,石屏风。

  怎么可能……

  老天不会给他出这样残忍的谜面,再让他去猜测那个谜底吧。

  徐行之的喉结急速滚动着,尽管一晚的蹂躏已经让喉咙里灼痛难熬,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把涌到喉头的酸水吞咽下去。

  然而那一股股酸涩苦麻感着实熬人,徐行之终是忍耐不得,挣扎着爬起,扶住床侧,剧烈干呕起来。

  晶莹的胃液从口中翻出,沿着口角丝丝滑落,他呕得从床上翻滚下来,双肘撑紧地面,脸色青白地恨不得将胃整个吐出。

  他听到门被破开的声音,听到了孟重光的惊呼与匆匆而至的脚步,紧接着,他被一双有力且柔软的臂弯环抱了起来:“师兄,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一点清凉贴上了他被烧得快要沸腾起来的脑袋,又惊慌地撤开:“师兄,你发热了。你再稍加忍耐,我马上去叫元师姐来。”

  徐行之抬手捉住了他的衣襟。

  本来打算撤身而去的孟重光一怔之下,马上明白过来,温声安抚着,亲吻着徐行之滚烫的耳朵:“好,师兄,我不走,我哪里都不去。”

  他伸手执住徐行之的手,对门外大喊:“周北南!曲驰!!来一个人!”

  徐行之躺在孟重光怀里,枕头左侧便是世界之识赠与他的匕首。

  他挣动了一下身子,用快要撕裂的沙哑嗓音道:“……枕头,枕头下面。”

  孟重光一怔,伸手去枕下摸索片刻,便将那把匕首交入了徐行之手中。

  徐行之把匕首拔出鞘来。

  匕首刀身雪亮如银,刃薄尖锐,其上隐有光彩流动,那是天地灵气集聚的痕迹,只要对准了天妖眉心处的妖核,一匕首扎下去,天妖此命便算是终了,再无转生之机。

  孟重光望着他手中持拿的匕首,眸光有些异样,似笑似悲。

  徐行之浑身滚烫,唯有手心冷得惊人。他把匕首在手心里反复掂量了一番,惨然一笑,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将匕首推入鞘中:“这个,帮我收着吧。”

  孟重光:“……师兄?”

  “收着。”徐行之眼前蚊影重重,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了。他小声说,“你在这里,我用不着了。”

  孟重光喉头一哽,眼泪落下时,徐行之却已是倦极,头靠在孟重光怀中,彻底昏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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