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红唇花下

  “他现在经常是前一秒还在和大伙嘻嘻哈哈的,后一秒忽然就看着路边的一朵花发呆,你叫他他都听不到。”

  “他现在看人的时候,眼睛老是往人家脖子上恶狠狠地瞄一眼……那眼神太可怕啦!我在巴黎时曾住在刽子手桑松家斜对面。他家的人就那样,不管看谁,先习惯性地往你脖子上冷冷地瞄一眼……哪怕是对邻里朋友甚至亲人都那样!”

  “是啊,我们几个老兄弟以前还老在背后嘲笑他有点胆小,可他现在杀起人来简直就像疯魔了一样!拦都拦不住啊!”

  “唐娜,你真得想想办法了,罗宾现在已经疯如帽匠!”老德克摆摆手制止了大伙的七嘴八舌,做了结案陈词。

  这时代的制帽工匠在处理河狸皮上细小的角质层时,都会在原料中加入汞盐或硝酸汞溶液。长期处在这样的环境里,他们就会渐渐地汞中毒。视觉扭曲,精神错乱,直至歇斯底里地疯狂!所以就有了“疯如帽匠”这个词,用来形容极度疯狂的人。

  唐娜捏着一只点燃的雪茄出了会儿神,抬起头说:“德克,你跟我出来一下。”

  满院子的花香和晚风,空气中的湿度越发大了。老德克和唐娜面有忧色地站在廊檐下……

  “德克,他是从温妮离开之后开始的吧?”

  “对,这你知道。”

  “他平时都有什么消遣娱乐吗?比如和你们打打桌球打打牌之类的?”

  “以前他老报怨球桌上没有窟窿眼儿,还报怨球杆不是直的,但还总不服,和大伙打桌球赌钱,一局两比索的。以前也爱打牌,从前年圣诞节之后就什么都不玩了。现在啥消遣也没有,除了喝酒和抽烟。”

  “嗯……问你个事儿,他……有去……放松过吗?你懂我意思。”

  老德克闻言略显尴尬……

  “嗯……大伙偶尔有。唐娜你知道格林纳达那边现在也很热闹了,皇家要塞附近开了三家妓院。罗宾对此倒是挺支持的,他说正常男人不能一直……所以支持大伙偶尔分批去放松一下。他还打发大流氓去圣皮埃尔城买回了不少……那种套子。他这方面太舍得花钱了!鱼膘做的一律不要,只要那种高价的羊肠薄膜套。但他自己一只也没要过,因为他从来都不去玩。”

  “他跟你们六个最亲近的人也不愿意说说心里话么?”

  老德克摇摇头:“不说,每次大伙刚想开口劝他,他就先不耐烦了!唐娜,我们都盼你能有办法。他再这样下去真就完了!脾气越来越暴躁易怒!性格越来越孤僻怪异。他以前是个心地多么善良柔软的孩子啊?可现在……我觉得他身上那股冷酷怨愤的凶戾之气越来越吓人了!”

  望着一片在夜风中颤抖的吊裙草叶,唐娜轻声说:“越是纯净的眼睛和心灵,看到那些血腥和丑恶时,受到的伤害才越深重。”

  老德克点点头:“是,或许罗宾来加勒比之前的生活中从没经历过这些吧。”

  “我明白了。谢谢你德克,把他交给我吧。你们先回龙德岛,过几天我送他回去。”

  “是我该谢谢你,唐娜。我知道,除了你没人能改变他,这孩子骨子里犟着呢。”

  晚十一点,窗外夜雨淅沥……

  安雅给浴缸里又续了热水,眼睛都不敢看精赤着上身只穿条大短裤靠坐在浴缸里半睡半醒的荣兵,赶快红着脸出来了。

  客厅里只点了一盏昏暗的小油灯,三个女人默默无语。

  夜皇后又点燃了一支雪茄,出神半晌,才幽幽地开口了……

  “咱们是得帮帮他了。我能看出来,这孩子心里肯定有个大秘密!所以他一向就压力特别大。前年温妮走了,帮他顶着压力的那根支柱忽然断了。他现在的生活里连半点娱乐和兴趣爱好都没有,光靠酒顶着,这怎么行?他性格会越变越可怕的。”

  安雅摇了摇头:“可这年头,谁的心里没有一汪苦水呢?远的不说,咱们那些姑娘们,哪一个的经历讲出来被高乃依写成剧本在巴黎皇家剧院上演,都会湿透那些贵妇小姐们带来的六条手帕吧?要说到没有娱乐和爱好,那些苦修士们又是怎么做到心境平和的?要我看,没有信仰才是他最大的问题,姐,你还是想法子劝他信主吧。”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