谏言狂徒(上)

    世界从何而来?

    文明从何而来?

    万物从何而来?

    关于一切的伊始,我们无从所知,在那些文明穷尽千万代的探索之后,我在他们牺牲之后选择了这条路。

    这是他们尚未踏上的泥泞,也是我即将送葬的黎明。

    在掠夺了数以兆亿的文明之后,我终于从得到的数据中分析出所有问题的本质。

    在最初之前,一切尚处于“无”。

    “无”,  代表一切都未诞生,有知生物所能理解,触及到的所有知识都还只是虚空中无法回荡的妄语,万物间只有无序,且凝滞的能量,空间和时间此时都在未曾被观测的悖论中隐匿,那里的故事无所从知,也无所不知。

    就像一滩死水,存在,但无谓。

    然而,就在某天,未知的手触动了其中的某个环节,“动”的概念凭空产生,能量依然无序,却也不再凝滞。

    律动,节奏,挤压,风暴。

    无穷无尽的能量反复倾碾,一环接着一环,沉积,叠加,聚拢,复制,最终,它们在最初的概念下升华,得以进阶成更高级的存在。

    于是,物质诞生了。

    物质与能量共存,  却高于能量。

    能量由概念引导,因而衍生物质。

    物质在能量的干扰下产生了各种运动,物质在能量的作用下被反复升格,降格,随即分化成了不同的形态,不同形态的物质又将周围的能量劣化成相互排斥,位阶不同,存在形式各异的次级能量。

    再之后,物质和能量经过漫长,或者一瞬的磨合,光,热,力,依托着空间诞生了。

    “然后呢?”

    她的意识沉寂在光斑的最深处,问它。

    然后,在一切都稳定之后,构成世界的第三个因子终于接收到了有序的数据。

    第三个因子随处可见,  可对你们来说,  却又好像从未存在,它在时间诞生之前已然存在,  但那只手改变了它的纯粹,它是书本上记载的挽歌,亦是岩画上奔跑的群狼,大多数文明仅能将它记录在某个载体上,失去载体便以为失去一切,但实际不然。

    它是比能量,物质更稳定的因子,没有任何事物能干涉它的存在。

    就比如你认识的那个孩子唱的歌,她是战场上最后倒下的,你以为那首歌随着她的死便再无听众,她的记忆随着肉身的消逝奔向虚空,她的心魂也在自然的侵蚀下溃散成其它物质,她的人格,尊严,热情,执念已成永恒,再也不会。

    你错了。

    时间记住了她,海风记住了她,那片大地上,每一颗染上她血的沙粒都记住了她。

    最终,我记住了她。

    最终,我成为了她。

    “你不配。”

    可我确实是她,我记得她与你在寒风中倚靠,手持着野兽的骨头和人群厮杀,我记得你们赢了,你们兴高采烈,你们欢呼雀跃。

    “但你失败了,你会死,你答应过的。”

    世界第三个因子,信息。

    它最初是“虚无”本身,在能量凝滞之时,它纯粹,渺小,也浩瀚,却不臃肿,只是“无”,也只有“无”。

    可那只手扰动了时间之后,它便失去了所有的崇高。

    物质和能量之间的相互作用产生了巨量的信息,那时,即使是最先进的文明,也无法记载,仅一缕微光从极暗中创生的全部信息的数兆亿的数兆亿次方分之一,这些信息不会消逝,它们只会积压,沉没,从物质和能量的每个角落开始下坠,就像无法烧毁的垃圾,只能慢慢填满最无用的沟壑,接着外溢,堆出,挤压,最终,质变。

    当然,信息与信息之间的联结并不以你们熟知的法则那般运行,但我至少需要大浩瀚凋零上亿个轮回的时间才能给出你一个详尽的答案,所以,毕竟你期盼着我的死亡,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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