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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这么说显得不太厚道,  但是,看到这位仁兄还活着,桑洱的第一个念头,就是——

    他怎么没死?

    裴渡居然没有杀他?

    不是桑洱诅咒秦跃,  只是,  按照裴渡那言出必诺的性格,  只要他说了要杀谁全家,  就一定不会留下一个活口。

    连一只蚂蚁,  都不会放过。

    这段日子,  裴渡在她面前表现得极为温顺无害,  仿佛一只拔了牙的老虎。但不代表他对别人也变成了这样。

    十六岁的裴渡,  就已经有能耐弄死董邵离和对方的心腹了。二十岁的裴渡,  收拾起秦跃来,应该也是绰绰有余的。

    为什么?

    为什么他放弃了复仇?

    秋风萧索,  一轮浑浊的血月,  浮现在翘飞的城墙一角后。枯叶被卷起,  拍打在苍白的纸灯笼上。

    茫茫夜色里,秦家的门生训练有素地散在四面八方,  布出了绞杀的九连环锁阵,人人的仙剑都出鞘半寸,  却无人敢轻举妄动。

    周遭紧凝的空气里,呈现出了暴风雨前夕,  那一触即溃的宁静。

    砰砰、砰砰!

    擂鼓般密集的节奏,在桑洱的胸腔深处战栗、鼓动。

    秦跃的消息,应该不至于那么灵通,  知道她复活了。今夜现身,  恐怕是为了找裴渡寻仇。

    但如果裴渡不敌这些人,  她的存在,也肯定瞒不住了。

    虽然之前是担心被裴渡关小黑屋,可二者一比起来,她更不愿意落到秦跃的手里啊!

    桑洱的双目迅速地一逡巡,试图从记忆里寻找法阵的突破口。然而仔细一辨认,她就忍不住想骂人了——秦家的这个绞杀阵居然改良过,阵眼位置变了,她已经找不到突破位置了!

    身子太过前倾,桑洱一下就按到了裴渡的手腕。就感觉到他的手,如今竟变得比冰块更冷。

    ……

    幽暗月色下,看到那张与自己无比肖似,熟悉而又可憎的面孔,在相隔十多米的地方出现,就有一股寒意,沿着裴渡那僵硬的脊柱,一节节地上爬。轻轻一动,就会发出咯吱声。

    他数不清自己面对过多少被仇敌包围的陷阱,但是,从来没有一次,让他这么胆怯——不是因为眼前拦路的人,而是因为此刻被他护在身后的少女。

    秦跃和她,有十几年的深厚感情,还曾是一对倾心相爱的情人。

    不像他裴渡,本来就名不正言不顺。对如今的她来说,只是一个普通门客。

    孰轻孰重,不必多说。

    更何况,他还对她做过那么多残忍又过分的事——杀了董邵离;像被农夫温暖的毒蛇,一边享受她的好,一边对她下绝情蛊,害她七窍流血而亡……

    如今碰到秦跃,也许她很快就会想起来了吧。

    裴渡的牙关咬得发疼,竟提不起一丝勇气回头去看她的表情。但没想到,他没等来喝骂,反倒是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她按住了。

    裴渡蓦地一滞。

    眼下的情形,本就容不得二人思前想后。高空中,传来了“咻咻”两声,双箭齐发,从高空飞驰而来,杀气凌厉。裴渡脸色剧变,抱住桑洱,往马车深处一滚,反手挥出符篆。然而,因为刚才一刹那的凝滞,他的反应还是慢了半拍,只挡住了一支箭矢,另一支射穿了竹帘,堪堪擦过了他的左臂,划破了衣袖,留下了一道血痕。

    桑洱被护着,毫发无损,一低头,她就看到裴渡的手臂染了红,急切道:“你受伤了!”

    裴渡愣了一刹。她这反应……

    难道说,她并没有因为秦跃的出现而想起以前的事?

    仿佛一个被逼至绝境、要引颈受戮的人看到了扭转乾坤的希冀,裴渡捂着手臂,浑身的劲儿,仿佛又涌了回来,翻身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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