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幕(上)

    不再有虫鸣、不再有鸟啼,完全沉默下来的森林杀机四伏。

    因此远处那一连串马蹄声就显得特别突兀。

    营墙上的士兵架起火枪,指着蹄声传来的方向,手指就停留在发射杆上。

    阴燃的火绳忽明忽暗,火枪手紧绷的下颚也若隐若现,每个人都在不自觉地吞咽口水。

    三名骑手冲破夜幕,直直朝着营门驰来。

    看到为首者的黑甲银马,营墙上的军士立即大喊:“别开枪!是蒙塔涅百夫长!”

    营墙上响起一片喘气声,火枪手纷纷扣上药池盖、解下火绳、靠墙放好火枪,重新回到待命姿态。

    “开门!”

    “嘎吱……嘎吱……”

    沉重的木闸缓缓升起,三名骑手刚刚进入门洞,立刻又轰然落下。

    两名骑手各自去歇马,为首的骑手径直走进指挥所。

    指挥所很冷清,里面只有寥寥数人。

    “如何?”罗伯特中校撑着下巴、盯着地图,头也不抬地问。

    “我出桥林先往北,再往西,至少跑了两公里才碰到敌人轻骑。”温特斯取下头盔,在地图上指出大致范围:“桥林里没发现赫德人的踪影,连个兔子也没有。”

    蛮子不像要对桥林营地发动进攻——至少不会从北面进攻,这是温特斯亲自带队侦察得出的结论。

    又有脚步声和甲片碰撞的声音从军帐外传来。

    “瓦尔加少尉回来了。”卫兵进来通报。

    不多时,向南侦察的瓦尔加走进帐篷。

    “南边打起来了。”瓦尔加顾不得划礼,直截了当地汇报:“北高地能听见喊杀声,南高地那边也隐约能看到火光。大营暂时没事。”

    “大桥那边怎么样?”罗伯特中校问。

    “毁了一半。”瓦尔加回答:“工兵在抢修剩下的一半。”

    帕拉图侦骑的活动空间被压缩到很小的范围内,战场变成一团迷雾,没人知道白狮究竟有什么盘算。

    防守虽然拥有战术优势,但是作为代价,敌人也拿到了主动权。

    军帐内变得安静下来,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闷。

    “没什么奇怪的。”见下属都不说话,罗伯特中校开口道:“亚辛这泡尿憋了十几天,也该痛快痛快了。”

    这个比喻太过粗俗,粗俗到不该从罗伯特中校这样一位温文尔雅的男士嘴里说出来。

    有人发出几声附和的笑,但温特斯没能体会到领导的幽默感,他受到的惊吓其实更多一些。

    “蛮子有大动作,无外乎两个原因。要么他们的援兵来了,要么我们的援兵快来了。是好是坏,总之这几日就要见分晓。”中校轻描淡写地说:“各自回去休息吧,总得吃好睡好才有力气打仗。”

    中校安排了轮值顺序,众军官就此散会。

    这一夜,所有人都是在紧张和警惕中度过。

    值夜的士兵使劲地睁大眼睛,他们既想从漆黑的树林线之后发现敌人的踪迹,又不想看到敌人。

    不值夜的士兵也睡不踏实,大多数人连盔甲都没脱,将就着入眠。

    陆陆续续有阿尔帕德部骑兵回到桥林营地,身上大多带着伤。

    一问战况,这些人也讲不清楚,他们都是在混战中与大部队失散。

    多数人前一秒还在挥舞军刀、左冲右砍,下一秒猛然发现身旁没了敌人、也没了战友,于是便朝着最近的友军靠拢过来。

    不能责怪他们,大部分夜战就是这样:双方撞上,稀里糊涂厮杀一阵,各自扔下伤兵、尸体撤退。

    这种情况,有备而来的一方总是更有优势。

    一个一个问下来,罗伯特中校对于阿尔帕德部的情况已经了然于胸。

    显然,阿尔帕德率领的骑兵遭遇敌人拦截。

    双方拼杀一阵,应当是蛮子被击退——否则回来的就不只是零散伤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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