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地位

    脑中闪出梦中的自己,也曾这样抚着胸口,发下毒誓,字字清晰,如响在耳边的咒语。阮媛的心,不自觉地一滞,好似耳边的咒语变成了一道绳索,紧紧系在她的心口上,勒得生疼。

    阮媛不敢多想,拿起桌上的手镜,镜中人与梦中人比起来,还算得上能看。梦中的她,也许是思虑太过的原因,到最后可以说瘦可见骨,眼睛里什么时候都布满了血丝,可以想见大概是从没好好睡过。也是,思虑重的人,越是夜深人静,越是想得多,越想得多却越发失眠。

    “楼石。”阮媛心底默念她病了半个月,还未出现的夫君的名字。自她对他一见钟情,成功嫁入侯府以来,第一次生出怀疑。他真的是自己的良人吗?

    若是她一意孤行,谁又能说,梦中的一切,不是她接下来的人生?

    阮媛将手镜放到桌上,手指不自觉地一下一下敲击桌面,声音清脆。边上侍候的绿珠,少有的安静。看来阮媛这次生病,真的将绿珠吓坏了。

    虽然最后,阮媛也算得上是不治而愈,但开始那日日夜夜的昏睡、痛哼,都是绿珠自跟在阮媛身边,所没见过、经过的。

    隔着窗子,绿柳等人提着食盒进来。绿珠才低声道:“少夫人,午饭来了。”

    郑妈就坐在炕沿边上的绣墩儿上,低头做针线活。她是一刻手里也离不开活的。郑妈大底年纪大些,心里清楚阮媛手头没钱,而侯府的下人一贯的攀高踩低。拿不出钱来打点,少不得她挨些累,做点儿荷包、鞋面、香囊之类的小东西送人。

    阮媛将头转向内室门处,没一会儿,就见绿柳和绿玉、绿蓠提着大食盒进来。绿珠则出去,端了水盆子,胳膊上搭着手巾进来,举着盆子欲就让阮媛坐在窗下桌前洗手。

    “水盆子就放盆架上吧,端着怪累得慌的。菜就摆在书桌上。”阮媛说着话站起身来,少有的和气地笑着,走到水盆架前,净了手,从绿珠手里接过手巾来擦干。

    “少夫人果然好了。”绿珠笑道,就阮媛手里接过手巾,放到水盆子里投洗了,拧干水,挂到盆架上方的巾搭横木上,抻平了。才端了水盆子出去,步下台阶,就在归燕居的空场处一扬,全当避尘。

    桌上摆着的饭、菜。阮媛转过身拿眼一瞅,便没有食欲。

    阮媛自小和她母亲大孙氏住在乡下,直到十岁上,才被她父亲阮峰接到京城。但是吃饭的习惯却是一直没改。阮家生活刻苦,平日里都是青菜度日,只过年过节时才会砍肉。既然平日不吃,砍一回肉,定是要炖上一锅,让家里人吃一回就解馋。

    所以,嫁进侯府,阮媛根本吃不惯侯府那种碗还没她家茶盅大,什么都那么一小点儿,她的筷子稍微大一点儿,只一下就全让她给夹走了,然后味又清淡。

    但她怕人笑话,绿柳又在边上提点,阮媛少不得改掉自己的坏习惯,学着贵女的样,菜要按根夹,饭要按粒往嘴里送,汤要小口小口啜饮。

    总之,吃饭对于阮媛来说,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情。

    她一点儿都没有嫁进侯府,吃到山珍海味的感觉,直觉在上刑。

    见阮媛盯着饭菜蹙眉,绿柳以为她身子难受,所以吃不进饭去,劝道:“少夫人多少吃点,才能快些养好身体。”

    阮媛动转头看向郑妈和绿珠,满是委屈道:“我想吃炖骨头、闷肉、红烧鲤鱼。我不要这种还没咱们家茶盅大的碗,还没茶托大的小碟子,我想要拿大碗吃饭,吃用大瓷盆盛的菜,装得满满的。”

    绿珠跟着点头道:“骨头要大块的,肉要肥瘦相间的五花肉,鲤鱼要两斤一整条的。”

    这两人说得郑妈、绿蓠和绿玉直咽口水。

    只有绿柳像是忍无可忍的模样,但仍是细声慢语地劝道:“少夫人要是想吃,等明儿回阮府时让孙夫人做给少夫人吃。在侯府会被下人笑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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