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袭

    他站着说声身子向下一蹲,又一起,右手紧紧地捏个大拳头,在左手巴掌心里猛可地打了十下。他接着道:

    “自此以后,我们每颗山炮弹发出去,都落在敌人的波状密集部队里面。沿着沅江西来的敌军,首先就让打垮。后来我们的炮弹,陆续向北路发射,敌人就节节后退。我在指挥所里,紧紧地握着步枪的两只手,也就松懈下来。

    不过敌人的步兵虽已停止住了,炮兵又开始发动,指挥所头上不住地发出呼呼的怪叫,敌兵也在向我炮兵阵地还击。我正要向团长打了电话去,团长却带了一连预备队由后面冲上来,正由指挥所经过。那个刚由这里下去休息的董庆霞副营长、胡德秀连长,他们竟是跟着同来。

    这时,敌人的飞机虽已撤退,可是那敌人炮弹的火光,就在我们面前水稻田里,一丛丛地开着火花。阴暗要晚的天色,面前的田园,像在闪电光里照着,他们就在这野火群里面,分了二队暗影,半俯了身子,向面前敌人冲去,我亲眼看到柴意新团长,领着一班人和一挺机枪,一阵风似的,踏着石板人行路,啪啪作响,抢到面前那道矮堤上去。天色虽越发黑了,在炮火光里,我还隐约看到一群影子,跳着抢上了堤。

    一阵机枪声发出去,随着两侧的机枪,都应声而起。也不到十分钟,前面已是一阵杀呀的冲锋声。随着手榴弹的爆炸声,叫了起来。我实在忍耐不住了,走到指挥所外面堤上来远眺。那发着红火球的敌人迫击炮阵地,已移到两里路外去,吐着火舌头的敌机枪阵地,也三三五五地在前面向后退。我们这里三群闪动的火焰,在前面堤下,逐渐地向前移。

    随后一阵火花闪动之后,又是遥远的一阵喊杀声,我知道柴团长又来了个冲锋。我就站在堤上看呆了,我忘了头上随时有炮弹落下来。后来还是一个兵站起来叫我:‘报告参谋,团长来了电话,我们已经把岩凸拿回来了。’

    我才松了那口气,回到指挥所里,一通电话,师长叫我回来。我就摸黑走回来了。”

    他一面把这幕精彩表演说完,方才俯着身子下去,把那粗瓷壶拿起,再斟了一杯冷开水在手,仰起脖子,嘴对了茶碗,咕嘟嘟几声,把水一口气喝干。

    锁柱笑道:“在你这一番说话,不要说是打仗的人那股子劲有多么大,单凭你这全身努力,也可以想到这一仗的紧张。”

    李参谋笑道:“假如我还留着一条命在,等完全胜利了,我有几件拿手戏表演,或者来个武汉战役演讲会,或者到电影公司里去当一名副导演,那真有声有色。”锁柱道:“为什么不当正导演呢?”

    他笑道:“那就为了拍片子的技术差劲啦”说着,打了一个哈哈。

    这一种笑声,把同屋子里的一位张副官惊醒了,他在床铺上昂起头来笑道:“老李,你说得真是有声有色,我睡着了的人,都让你这位副导演,把这精彩的镜头,照耀得如临大敌。”

    李参谋向他深点了个头笑道:“对不起,我实在是太兴奋了。起来坐一会儿,来一支烟。”

    说时,在身上掏出一盒纸烟来,向他照了照。

    张副官道:“我还是睡的好,天一亮,敌机就该来轰炸,我还有任务,要对付空袭呢!”

    锁柱在一边坐了下来道:“咱们26师,实在最能忍受飞机威胁。一个部队,有些欠训练的军队,只要人家来两次轰炸,就垮下来了。今天早上,敌机来袭的时候,听说我们的高射炮差不点儿打下了一架,是有这话吗?”

    张副官接口道:“我们的高射炮连,实在是卖力的,只是我们的炮太少了,少的是‘恩勒温’,对付一批一批的机群,实在是不易呀。”

    他不忍直率地说下来,夹了这么一句英语。李参谋道:“那么多苦仗,我们就吃亏在太劣势的装备上。不过只要我们能咬紧牙关,把时间拖下来,这个缺憾,总会慢慢补救起来的,我始终是乐观。因为有了好的装备,我们可以打更好的仗。说到这里,我得补充今天下午这一场鏖战几句话,炮兵团金定洲团长,十分卖力。他自己跑到观测所去观测指挥,也不知道敌人是发现了这事,还是无意的,他们的炮加长了射程,就在炮兵观测所附近,落下了四五颗炮弹。金团长动也不动,观测得仔仔细细,在电话里指挥发炮。有了他这样努力,才让我们每一颗炮弹发射出去,都落在敌人的波状队伍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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