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之车(五)

    从他的眼睛里钻进去的时候,我从没想过,我会经历一场漫长的旅行。

    我的能力一直存在着一个悖论:只要不是天生大脑结构不一样的“心灵控制免疫者”,按理说,他的心思越复杂,我应该越难看透才对。其实不然,比如洛马诺夫的举动,在我看来,清晰得像是他口述。街上的孩子相反,他们所思所想我抓不住丝毫。

    钥匙形状的图案在半空中缓缓成形,但我没有看见我想知道的内容。

    “走错‘频道’了!”我想重新退出去,但环境没有随我的想法而变。

    我看见的,只是一片废墟的城市。街道上已经没有了完好的房屋,甚至没有能通车的马路。指路牌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钢筋还烧着未灭的火花。

    刚结束的战争吗?我低下了头。战争对我们是家常便饭,那这次战争……是有什么让伊恩刻骨铭心的地方吗?

    走出去没多远,我看到了已经斑驳的,“法国街区”的指路牌。而在抹去了所有法兰西风情的街道右侧,一个人抱着另一个人,跪在地上哭泣。

    我漠然地转过头,毫不意外地看见了伊恩。这种生离死别的场景我见过不少,因此走上前的时候没有安慰。

    且不说对方听不见。就算听得见,劝说和安慰并不能让死者复生,我不想剥夺他们最佳调节情绪法的使用权。

    伊恩怀里抱着的是一个穿着东德式军装的女兵。这里是回忆的场景,我感觉不到这个女兵的生命讯号,但我知道,这位特种兵上尉活不长了。大口径狙击子弹打中了她的肺,就算布吉拉(作者注:北欧神话中掌管青春的神,他的金苹果可以让人返老还童,依然可以包治百病了)也救不了。

    “为什么……连长同志……”伊恩还在哭泣着。我看到伊恩肩章上的中尉军衔的时候,不由得吃了一惊。

    地上的女子披散着一头黑发,软弱无力地躺在地上。不得不说,她的脸部轮廓线条比伊恩的腹肌还分明,浑身上下即使临终前也一丝不苟的状态,与吉普赛人自由的天性格格不入。

    “我就知道……你会为我流泪的……”女子笑了,更多血从嘴里流出来。

    “别说了……”伊恩手忙脚乱地按住了女子的伤口,但一切都是徒劳。

    如果此时此刻,换做是达夏和我的话……我会给她一枪,或者给我一枪。活着的那个负责把牺牲的埋葬。

    “迎着朝霞,战斗的同志们……”她笑着轻唱,“敌人即将崩溃……”

    “胜利就要来临……”伊恩接上了歌词,“快武装起来团结紧……”

    此刻已经到了黄昏,但他俩仿佛《迎着朝霞》,迎着缓缓升起的太阳。

    唱到最后一句“近卫军”的时候,我听见了伊恩的哭声。而我注意到的,却是他旁边电线杆上吊着的尸体。

    “斯坦妮娅……”我看着那块牌子上写的名字,自言自语地念着她胸口挂牌上的话,“‘我是可耻的美国走狗家眷,陛下的处罚是我罪有应得’?”

    “真是个……傻女孩呢……”我自言自语,“但是……她得到了什么?”

    如果不是急着办事,我可以在这里研究一阵子这个问题。重新闭上双眼,我期待着周围的景物再次发生改变。

    场景再次变了,但依然不是我要的。这次是一间类似于审讯室的地方。房间的墙上是卡斯特罗同志的大幅头像海报,两侧的墙壁上写满了各种卫生常识。一张办公桌后,穿着白大褂的黑人老大妈拿起老花镜,仔细打量手里的表格。这里没有窗户,只有头顶上一声不响的电风扇和旁边的空调。

    办公桌前面的正是伊恩。看到医生胸牌上的“零”,我什么都明白了。

    这里就是……传说中的“重造人工厂”,古巴人民军零号院了吗?

    “好吧伊恩同志,长话短说。我们批阅过你的申请了,但你要知道:我们并不是‘复活中心’,重造人计划仅是科研项目,成功率只有可怜的1%。一旦失败,连骨灰都不会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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