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君于南山之下

    骨头都快要挤散架了,终于挤到了最前头。大约二十米外有一个高台,上面站着一个抱刀巨汉,穿着大红色的褂子配黑裤子,头上也绑着红头巾,远远的都能感受到一股凶悍煞气。

    吴理听到有人说话:“兄弟,今天要砍的是哪个?”另一人道:“不知道,听说是个和尚。”又一个声音传来:“嘿!确实是个和尚。你们不知道,这个和尚可了不得。”

    便有人急切的问:“快说说,快说说,怎么个了不得?”吴理也竖起耳朵听。那人道:“昨儿个夜里,那个和尚闯进了胡总兵家里,把胡总兵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不管男女老幼统统杀了精光!啧啧啧,真个是血流成河。”

    闻者无不惊骇:“啊!?这……这是真的?”那人言之凿凿:“我的七舅姥爷的三外甥是给胡总兵家养鸡的,亲眼所见还能假?”有人问:“那你那个七舅姥爷的三外甥没给杀死?”

    那人拍着手道:“得亏了祖宗保佑,我那七舅姥爷的三外甥藏在鸡笼里,这才逃过一劫。不过现在人给吓的疯疯癫癫。这不,七舅姥爷让我来给他三外甥弄点那杀神的血做馒头,却他三外甥去邪!”

    有人愤慨叹息:“那胡总兵也是咱们建康城里难得的几个好官,怎么就糟了这么大的血灾呢?哎,真是老天无眼啊!”有人道:“所以知府大人判了斩立决!这等大恶人,让他活到秋后都浪费粮食。”

    铜锣擂鼓声响起,吴理就看到一伙官差押着囚车进入刑场。吴理眯着眼睛一看,顿时惊骇的瞪大眼睛:“我擦!这不是昨天那个吴德吗?他竟然……一个晚上杀了一百多人,真的……假的?”

    吴德被押上了砍头台,监斩官当场宣布他的罪行,吴理这才知道他是法号“悟德”,而他的罪行果然是“shā • rén 一百三十八,最无可恕,斩立决”,念完罪行之后,监斩官喝问:“罪犯悟德,你还有什么可说?”

    悟德和尚此时混身套着粗大锁链,头顶着光头,居然合十双手,朗声说道:“阿弥陀佛!胡淼私通东倭,将我大华大好儿女贱贩于倭贼,致无数善信家破人离,求于佛前。我屠其全家,终结其恶,是行大善。但我终究犯下杀戒,此身业报,我一人受之。是善是恶,自我而终!”

    监斩官怒发冲冠:“死到临头还冥顽不灵,一派胡言,该杀!刽子手听令:给我斩!”

    刀起,人头落,鲜血如泉涌。

    周围围观的一大群人顿时冲破了法场阻隔,纷纷拿着馒头饼子馍馍涌上去,要去沾那新鲜热乎的人血。吴理也给人潮冲的向前,好几次差点被撞倒。

    好不容易跑出了法场,看着法场上的人们,吴理突然想起了鲁迅笔下的《药》,鲁大师的文笔再精妙传神,大抵也不如眼前所见的真实切切的情景。吴理此时脑子一片空白。

    吴理想走,可是悟德和尚临死前的话却如洪钟一般在自己的脑海中阵阵回想,他的脚就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走也走不了。

    一个小时之后,法场上的人已经散去。吴理还听到有的人骂骂咧咧,因为没有抢到最新鲜热乎的人血。吴理突然一窒,因为他看到悟德和尚的头就在不远处,死不瞑目瞪大眼睛看着自己。

    刘二皮是专门负责收尸的。以往这是个有油水的肥差,因为被砍头的家属没少给他孝敬。可最近砍的人都是亡命江湖的乱党叛逆,哪有什么家属,害他白白干了大半个月,心情糟糕至极。

    裤裆里的鸟都半个月没开荤了,探春楼里的小翠也不知道有没有想老子的鸟想出病来。“呸!撞到活和尚就不会有好事,这回还是个死和尚。”刘二皮朝悟德的人头吐了口唾沫,可准头糟糕,没吐准。

    刘二皮把悟德的头和尸体丢上板车,用被鱼淋湿的枯草囫囵一概,就要往城外乱葬岗而去。这时候他听到一声响:“这位大哥等一下。”

    刘二皮道:“做什么?”这个出声的是吴理,他道:“大哥我问你一下,他的尸体要怎么处理?”刘二皮道:“怎么处理?还能怎么处理?城东乱葬岗一丢喂野狗豺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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