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患

    走在北京的大街小巷中,你不时都会闻到粽叶裹着糯米蒸煮之下所散发出来的清香味道,还有雄黄那有些刺鼻的气味。就是在九重宫阙之内的紫禁城里,此刻也与民间相类,飘出一丝粽香来。

    内阁值房中也不例外,在当今首辅张太岳面前的大案上,此刻也摆了一个紫檀木的托盘,里面放着一盘粽子和一壶雄黄酒。那是皇帝让御膳房特别作了赏赐给他这位张师傅的。

    但粽子已经送来了近一个时辰,都已放凉了,张居正却还没有动上一下。因为他实在是太忙了,忙得连休息一下,吃点点心的空闲都没有。

    皇帝尚小,太后又不怎么管朝政,这让整个大明帝国的重要决策都落到了张首辅的肩上。尤其是去年实施考成新法之后,张居正更是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要是他这个颁布法令的内阁首魁都不能以身作则,那还如何服天下数百万的官员之心呢?

    张居正能做的,只有鞠躬精粹死而后已了。

    正因如此,虽然只有短短半年工夫,张居正比去年看着已老了许多,不但脸上的皱纹多了数条,深刻了几分,鬓边更是多了几丝白发。天子与太后见此曾几次让张居正保重身体,可他却依然如故,而且更加的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君恩深重,他只有如此相报了。

    此刻,张居正刚听完一份广东的急件作出了批示,在揉了揉太阳穴,使自己不那么疲惫后,取过面前的一副以黄金为架,琉璃为镜片的老花镜戴在了眼前,这才取过最上面由通政司上午新送来的各地奏疏仔细地阅读起来。

    天下人都羡慕张太岳如今的地位,有人甚至想着各种方法来取而代之。可谁又知道坐在这把椅子上是如何艰难,每日要批阅数百奏疏呢?日理万机四字用在他的身上是一点都不夸张的。

    好在张居正处理政事早已熟极而流,许多并无太大问题的奏疏,他往往只消扫上几眼就能作出决定与批复,倒也从容。

    直到他拿起一份从浙江送来,上面写着“臣浙江巡抚叶添祖,布政使崔羡鹤,杭州知府裴宣联名谨奏”的奏疏时,扫过其中内容后,脸色才慢慢地凝重起来,同时右手所提的毛笔也被他轻轻搁下。

    “动作还真是不慢哪,他们也确实很有一手……”口中喃喃念叨了两声之后,张居正才对一旁帮着处理文书的中书舍人秦纲道:“你去传个信,让冯双林来内阁一趟。”

    秦纲赶紧放下手中的活,答应一声就赶去传信了。

    虽然冯保如今权势极大,似乎什么人都不被他放在眼中,但唯独对张居正极其恭敬。一听说是张首辅请他去商量事情,他不敢有丝毫耽搁,只一顿饭工夫,就已到了。

    在将冯保引进值房后,秦纲就很是晓事地退出房去,还把门给关了。

    见房中只剩自己二人,张居正也不拐弯抹角,将那份奏疏递了过去:“双林兄,你且看看吧。”

    冯保接过只看了几眼,脸色也变了。他啪地将奏疏拍在案上,哼道:“他们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颠倒黑白!真以为我的东厂就查不出真相来吗?”

    “其实前日当你将此事告诉我时,我就觉着事情可能会变成如此模样。毕竟那些锦衣卫要是没有个后手是不敢如此诬陷顶头上司和镇守太监的,而这封奏章就是他们的底气所在了。”张居正却显得心平气和,拍了拍那道奏疏道:“现在可是浙江数名官员联名指认安离和沈卓为银库失窃案的主谋,这事再想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冯保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这封奏疏本身的分量就已不轻,再加上里面已有了很全面的证据,甚至还有安离亲笔所写的供状,他要反驳这些的难度可不比直接给几名封疆大吏定罪要容易。

    可即便如此,冯保依然咽不下这口气,气哼哼地道:“难道我就任由他们欺到我的人头上来?”

    “双林兄稍安勿躁,其实这事还要不了他们的性命,你有的是办法让他们脱罪,但这得等将他们送来京城之后。”张居正安抚着面前这位道:“还有,这次的事情也必然引来朝廷中有心人的关注,毕竟唐枫他们才刚在武昌闹出事来。所以你务必要忍耐,不要给他们有可趁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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