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他处即是安

    彭子昊应道:“桥坊路13号,福鑫佳园,我朋友家。”

    彭子昊回答得很流利,我无心看他,继续紧盯着急救室。过了很久,门终于开了,医生出来,宣布了陈晨抢救无效,已经死亡。

    我没有意外,摔成那样,救护人员初步检测时都直摇头。只是大家都不甘心,不想眼睁睁看着一条生命逝去。彭子昊冲了进去,哭吼的声音在里面不绝于耳。我缓缓走了出去,我不想听到,也不想看到。我应该是一名理智的心理治疗师,但我有情感,我也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

    我把自己关在了诊疗室。茫然地快速翻着陈晨的画。我刚把她的8CRT评分做好,还没来得及给她继续诊疗。我的绘画分析,我的心理治疗,最终也没有把她从死神手里救出来。她是自己跳的?还是被人推的?我脑子里一团乱麻。

    我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陆曾翰的电话响起:“在哪呢?”

    “诊所。”我答得有气无力。

    “我去接你。”陆曾翰挂了电话,什么也没问。

    不到一刻钟,他已经坐在了我对面,我看着他直发呆。他轻轻敲了敲桌面,目光澄净:“不要这样,可乔。遇到问题,不要先打倒自己,要留着精神打倒问题。”

    “你知道了吗?”我恍惚地看着他,“陈晨死了。”

    “我知道。南城的消息,一向是长了脚的。”陆曾翰说道,“很多人说的有鼻子有眼,说她是让恶鬼缠身,索命了。”

    “恶鬼?”我愕然,苦笑道,“南城的消息果然是传得快,还带加工。”我叹了口气,“不过他们说的也不是没有根据,陈晨临死的时候,手里还攥着我给她的药,她是想活着的,她不想死。”

    “你给她的药?你不是不能开药吗?”陆曾翰微微蹙眉。

    “我找韩医生帮她开的。”我叹了口气,“没想到,还是没能救她。”

    陆曾翰出了会神,站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吧,先吃饭去,去散散心,有什么事回头再想。”

    我站了起来,跟着他走出去。在楼下随便吃了点,我还在发愣,陆曾翰的眸子里有丝心疼,抓起我的手,把我拽到车上。

    “去哪儿?”我有气无力的,“要不还是回家吧?”

    陆曾翰没有说话,只是把车开得飞快。车开到了东浦码头附近,那里很荒凉,没什么人。陆曾翰的车停下,我和他一起下了车。眼前的海水在轻摇细语,静静翻着浪花,折射着淡淡的银色月光。海风吹着,我心里稍微纾解了些。

    在我看海的时候,陆曾翰不知道从哪拖来一条破旧的木船,把西装的裤腿卷起来,冲我喊着:“可乔,上来啊。”

    看着他滑稽的样子,我忍不住也唇角上扬,冲他走了过去。那条船也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的,锈迹斑斑不说,上面的木头有些都沤烂了。只是船桨还是完整的。我笑道:“要划船吗?”

    “上来再说。”陆曾翰向我伸出了手,我把手搭在他手上,被他一拽,就轻轻上了船。

    陆曾翰笑道:“帆船还扔在古厝岛,来不及带你去了。就拿这条船凑合凑合吧。”

    我抿唇微笑。船很破,晃晃悠悠,陆曾翰划船的水平不怎么样,船摆了半天才晃出去一点,他划船的技术可远远比不上他帆船的水平。可是,那夜的月很美,烟笼寒水月笼沙,轻轻柔柔的能把人的心化开。陆曾翰笑道:“你觉不觉得人生像一条船?”

    “怎么说?”我问道。

    “起初,都想登上一艘安稳的小船,可一旦驶出港口,就由不得自己了,也许船会破,也许会遇上大风浪。让你有时候真想弃船跑了。”陆曾翰冲我勾唇轻笑,“就像你,开头是信心满满做个治疗师,可现实并不能随你愿,也许你治不好人,也许你以为治好的人,突然死了。”

    “是啊。”我叹了口气,“这种感觉很不好受。你呢,遇到过这种把握不了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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