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八月下旬感觉身体好像恢复正常了,我在家就再也呆不住,忍不住去了学校,尽管每天还吃苯妥英钠片和另外几种药,尽管与宫医师开的四个月病假还相差一大段距离。

    当我再次站在学校大门前,一股久违了的渗透着稻花香的气息迎面扑来。

    漫步在谙熟的校园里,行走在新铺的水泥小路上,校园阳光的层次,使我有庄重的感觉。

    高处淡蓝的天空,云更淡更远;刺槐、垂槐、梧桐等等树的颜色和或停栖或滑翔其间的鸟儿发出的声音,似乎带我走进梦幻;对面教学楼敞开的窗户,传出假期补课的初三学生朗读课文的声音,氤氲着我曾经的少年故事。

    瞬间,一种感悟在闪烁在升腾,我的思想有了方向——

    我还是喜欢平静质朴如浑金璞玉般的乡村校园生活,虽然寂寞,但它散发的气息,从一踏进它的怀抱时起,就把我从里到外俘虏。

    走在校园里,我仿佛还是从前的少年,随意搭一件衣服,目光深邃而又透明。

    我是父亲种植在故土的一棵庄稼,采撷云采撷虹,收获风收获雨,于是我的人生之诗里便多了云影虹影,风声雨声,即使有许多不测,也是美丽的风景,滋润丰盈着自己的人生啊。

    钥匙插进锁孔,我扭开了家门。

    教师宿舍楼在学校,我们家住一楼,是福利分房,尽管不贵只有四五万,不过借的债还没还清呢。家里没人,飞霞带着孩子去上班了。我想再停一些天就回家吃饭。

    还是姐姐说得好啊,我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为飞霞负责,为儿子负责。

    如果说当初选择放弃文化修养、志同道合是自己酿造的错误,如今又怎能狠心地为儿子决定一份甚至可能一生的痛苦?更狠心地决定给老父亲泼去满头的烦恼、担心与悲伤?

    我正坐在沙发上想着,门外传来敲门声。赶快去开门,原来是同事兼好朋友兰君良。

    他一进门就往客厅里沙发上一坐,笑嘻嘻地望着我:“阿楚,见到你真高兴,看来精神不错嘛。那天送你去医院,可吓死我了,问你什么都不说,就只会傻乎乎地半闭着眼睛看着我。你看现在,嗯,恢复得真不错嘛!”

    原来是他送我去的!

    我略带歉意地说:“真麻烦你了!谢谢,谢谢!”

    他用手重重地打了我一下手臂:“去你的吧,我们俩谁跟谁啊。”随后又故作神秘地吊起了我的胃口:“你想知道这个暑假学校发生了哪些国家大事吗?”

    “不——想——”我也将计就计,以牙还牙。

    “还是乖乖说吧。”他装作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我知道在我面前他是保不住秘密的。

    “头号大事,自然非严杰文莫属。”兰君良有声有色地讲述着,“暑假补课期间,他处罚上课严重违反课堂纪律的学生,居然用香烟头烫学生的手指头!这还不算出奇,出奇的是学生家长上报了市教育局,局长大人亲自过问此事。”

    稍停了一会儿,他似有所感地叹口气,颇为可惜地说道:“你说,事情搞这么大,他还有好果子吃吗?江国涛校长这几天脸上可不好看,整天拉长个驴脸。据可靠消息,严杰文要调离我们学校,嗯,好像打发去偏远的江心洲小学……”

    我打断了他的话,马上问:“开玩笑?怎么可能?我从没有见过他对学生动过手啊!”

    “真是人遇倒霉运,喝开水也卡牙。”兰君良很是惋惜地说,“校长好不容易才答应让他上初三,偏偏他却不懂珍惜,唉,怎么能用缺少人情味的手段惩罚学生呢?!”

    “欲速则不达啊!恰恰相反,就是因为太珍惜的缘故。唉,老严……”想到自己向校长保证严杰文能教好初三的话,我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摇摇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沉默了没有多久,兰君良坐得更靠近我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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