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躺了一星期

    尽管脸上依旧挂着笑意,可是我知道那是我胡乱涂抹在画布上的颜料。

    大概十点左右吧,父亲来了。父亲还有三年就八十岁了,头上没有多少黑头发,精神似乎一天不比一天。一见到他,我就说:“爸爸,你怎么来了?就在家息着呗,我没什么啊。”

    红旗乡距离滨江市二十多里,而且要走六七里的石子路,我是真为老父亲担心啊。

    从小到大,我总是让父亲担心,学习、工作、结婚、家庭,就像现在躺在病床让父亲牵挂。唉,什么时候我来牵挂老父亲呢!

    “没什么?没什么你怎么倒在课堂?没什么你怎么七天昏睡病床?没什么你怎么面黄肌瘦?”父亲瞪大眼睛望着我,长长的眉毛仿佛竖立起来了,声音明显地颤动着。

    父亲吸了一口气,把脸调向坐在我旁边椅子上的飞霞:“飞霞啊,你知道他为什么跌下来吗?是因为营养失调啊。”

    我知道老实父亲的个性,他说话做事都是巷子里抬木头——直来直去,从来不会讲什么方法更不懂什么艺术,他在直接批评媳妇没有照料好他宝贝儿子呢。

    我害怕引起妻子的反感,给陌生人好戏看,半开玩笑半埋怨地抢过话头:“爸爸,你省省吧,你知道我身体一直弱,小时候,你干吗不多补补我呢。再说,我现在不是蛮好吗?”

    可是我的一切努力都在瞬间化成了李煜的一江春水,向东奔流而去。

    我看到了飞霞秀美脸蛋拉长得没有了一丝笑意,冷若秋霜寒气逼人。

    她迅速站起身,跑向南边,紧靠着窗子,嘴里大声嚷着“热死了,热死了,热死了”。其实我知道,尽管今天已经是七月二日,昨天刚刚下过暴雨,天气凉爽一点也不热,更何况病房有空调呢。

    我只感觉到掌心发热,飞霞的话宛若一枚呼啸而来的石子,将我五脏六腑击打得又疼又痛。

    我脸上依然挂着笑容,我可以说什么,我又能够说什么!

    父亲还说了一些什么我没有记住,当意识到他早已离开的时候,我只看到飞霞仍旧站在窗前,侧面露出的半边脸肌肉僵硬,很显然还沉浸在烦躁与怒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