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罪因果 马秋北的刀

    鸾桥青牛,道袍少年酣睡了半宿,对面老马摆了摆尾巴,身侧墨袍少年似是遭受了莫大折磨一般,戚戚哀哀怨怨,故作坚强,暗自垂泪,颇有一种大丈夫舍身为国,墨道折笔无人欣赏的大悲哀与大豪情。

    这世道……一言难尽呐!

    少年饱经风霜地摇了摇头,如一位云烟看尽,红尘看淡的石堰隐士。

    霖昶面鸾桥临风,对面青牛用石桥磨角,于万家灯火中飘起一阵石灰,更显对面少年的沧桑与霜愁。

    墨袍少年苦恼地拍了拍身侧老马,但一想起它只是匹马,便又将口中话语咽下,回想起醒来后那丢失了的信件,心情沉重,有口难言,长息不断,徘徊石桥月影间。

    来洛城之后找了三日的老乞丐,如今没找到也就罢了,连带着信件也丢了。虽然不知道白胡子老头给他这个任务的缘由,但总归是一片心意,没做好便是辜负,何况又出了这么大的漏洞。

    少年心寒长叹,摇了摇头于鸾桌上坐下,自斟自酌,麻木成了一桩老枯木。

    霖昶悲悯一笑,待接连的七口烈酒下肚后方才悠悠开眸,敬畏而小心地观摩着眼前青牛背上那闻名天下的天骄少年。

    他是悭行,道号蝴蝶,曾是蓬莱阁的准道子之一,却因十多年前的一件往事所累,离开蓬莱仙岛,辗转游历于南域八方,这十年间他正如昔日辞别山门时所说的那样,不忘师恩,负重前行。

    往事难堪,宗门虽不曾怪罪,却已无颜面对。

    这是他说得,那时青牛上的少年稍显疲惫,言语却沉重得,日月无光。

    昔年兵戈沙场,那少年身披重甲着装,离开了他的宗门,离开了他用鲜血守护的故土家乡。

    现如今,能亲眼所见这醉生梦死的一袭黑白道袍,霖昶心中长恨无能。

    他,依旧没有走出来。

    他,老得再不见往昔少年模样。

    冬风渐收敛,墨袍少年含泪转开视线,眉目上缭绕着少年积郁着的愁苦,堆砌着诸多难言的阵痛,孤立长桥畔,向着远方那风吹来的方向眺望,那瞬间多少人世沉浮,却都已不认识,也再难认识。

    少年垂眸执笔,悲悯一笑,眼含热泪,心事难防,乱发髻以面世间,形容荒唐。

    年少不懂事,自比天骄,于风霜雨雪中挣扎、苦熬,如今以蒲柳之姿身披准道子的衣袍,方知高处不胜寒,吾辈不可贪望。

    霖昶心中苦涩大笑,浑身颤抖,自觉卑微,近乎癫狂。

    东风吹,霜雪落叶般散落,湖面点点,星光熠熠。

    此处,心事难安。

    鸾桥上,无光,青牛反刍,白马反刍,四望对望,继而收回目光。

    嘁,模仿。

    你的草肯定没有我的草好吃。

    北边清瘦白马自得摆尾,南下青牛麻木地看着对面那张厚脸皮的马脸,心中呵呵一笑。

    似是察觉到了青牛那来自头顶上方的鄙视,老马也不反驳,无奈地望了一眼身侧的墨袍少年,沉吟许久,选择了不说,闭目反刍着嫩草,渐渐沉醉,升华,飘飘然近乎上天。

    管他呢,这小子也算是一个人才,自己折磨自己,原地升华,也是妖孽。

    想着,老马头点半空,渐渐酣睡。

    清瘦白马入睡之后,身前少年的桌案处宣纸长悬,墨袍少年挺身执笔长卷,字字血泪落下,起手间风起云涌,大有一吞山河之势,手腕翻腾间力透纸背,竟有一股让四方震颤的威压降下。

    鸾桥月色凌乱,秋裳不管,白马不管,青牛不管,倒是那青牛背上的少年,于此时缓缓睁开了双眼。

    扰人清梦之辈。

    却也是有趣之徒。

    道袍少年伸了个懒腰,口中不断打着哈气,伸出手顺着对面少年吹起的大风绾发,正衣冠凝神,看起来正经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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