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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指指自己身上的衣裳:“身上都和霉干菜一样了,怎么去?”

    虽然衣裳不脏,可不管是以前的我还是以前的凤姐,都没有试过这么久不换衣裳不净身的,那几天在黑屋子里当然想不着这个,现在一闲下来,觉得自己身上的气味儿实在是让人不能忍耐。别的不说,单是那个不新鲜的头油味儿……

    刚才我居然还和沈恬站的那么近说了那么久的话,现在想想脸上真是难为情的很。

    不过,他应该没注意到吧?再说我这几天虽然心不在焉,不过个人卫生还是挺注意的。

    “奶奶?你想什么?”

    我回过神:“没事……”

    房门被轻叩了两个,福嫂子的声音在外面说:“夫人,平姑娘,我送了洗脸水来。”

    我们对望一眼,平儿走过去打开了门。福嫂子穿着一件青蓝衣裳,腰系白带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戚容,看眼睛显然是哭过了。她先跟平儿问好,又过来跟我请安。她后面跟着的四个丫环分别捧着铜盆巾帕和衣裳簪环等物。平儿只说“有劳,太客气了”,福嫂子却直说招呼不周,表面看来,真是和和气气,主人殷勤客人识趣。

    福嫂子指着衣裳说是府里以前为没出阁大小姐做的,都是新的没上过身的,特特寻了这几件出来,只是不知道能不能穿,又说样式料子不知道是不是合我们心意。我看捧着的那几件衣裳,料想并不是仓促预备下的,质料的确很新,绸绢衣服搁几年,就算没穿过,上面的金银丝线都应该有些黯淡失色了才是,现在一看还明闪闪的光彩就知道不可能是旧衣。

    不过这会儿也不必计较这个,我和平儿换过衣裳,我想着他们府里今天有丧事,所以从那叠的整齐的几件衣服里挑了一件玉色印暗金竹叶纹的衣裳,下面是素白棉绫裙子,洗过脸,淡淡匀上一层脂粉,再梳上头。我没动福嫂子捧来的那几样金簪步摇飞凤珠花之类,还是就用我原来的那只双衔鸡心的小银凤插在鬓边,福嫂子还夸我一句:“夫人穿着这样素色的衣裳,倒更好看了。”

    巧姐也醒了,平儿麻利的替她也梳洗过。巧姐刚醒过来,有些懵懵懂懂的,可看到我倒是露出了由衷喜悦的笑容。我微笑着安慰她几句,一时早饭也送上来,四色小菜,细点,包子,粳米粥。巧姐很有胃口,吃了两个小包子,两块点心,还喝了一碗半粥。平儿和我却没什么胃口,虽然脸上没有表现出愁容,但是看她嚼东西时候的神情就知道她根本也没把心思放在吃上面。

    早饭后我跟福嫂子说,不知道梅夫人灵堂设在何处,我想过去上一柱香,福嫂子忙说:“那我陪夫人前去。”

    巧姐已经几天没见我,一看我又要走,急忙伸手拉住我的衣袖:“娘要去哪里?我也要去?”

    我摸了下她的头发:“娘到前面院子,去去就来,你和平姐姐在这里待着说会儿话。”

    她有些不情不愿,但还是松开了手。我向平儿点了点头,她会意的把巧姐哄到一边去。

    福嫂子引着我穿过院子,来往的下人都着孝,没有笑脸,也没有多余的言语。早起雨虽然更细了,但是那种阴冷凄清的感觉却越发的重。

    灵堂设的庄重而不过分排场,沈恬已经换上了素蓝袍子,腰里一样系着白色的孝带,我在灵前吊唁上香,他站在一旁还礼。

    我看着他的神情,虽然……虽然他的表情一样沉静淡然,但是却可以看出来与以往不同……

    以往那层裹在他身上的壳子,似乎已经被揭开了,不复存在了。

    我只觉得,他整个人都是坦开来的,明明我是不了解他,不熟悉他的,却觉得他……很亲切,那种感觉很奇异也很新鲜,我说不上来。

    “请节哀,”我低声说:“梅夫人若在天有灵,必定希望你好。”

    “我知道。”他停了一下,声音象是秋夜里吹来的低低的西风:“多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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