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像火柴被擦亮

    亚度尼斯放弃了抵抗,他开始接受“心灵”所带来的信息,他没有因为繁杂的情绪流而麻木,反而他能清楚地感受到每一个人的悲欢,人类的同理心与共情能力被“心灵”无限的放大,他悲悯地注视着每一个人,他想如果这个世界有神的话,那祂看待世人大概就是这种心情。

    亚度尼斯忘记了自己走出家门的目的,他坦然跟着那些情绪流所行走,以前所未有的角度观察着这个世界。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样的地方,刺鼻的消毒水,行色匆匆的白大褂,闪烁着红光的显示灯,发出冰冷滴滴声的心电仪,这里是医院,上帝的目光不会在急症室外停留,这里是死神最常光顾的场所,就像是祂的酒吧。

    生离死别似乎在这里是常态,亚度尼斯站在走廊里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被吸引到这里,他看见一个面色忧愁的女人坐在走廊的椅子上闭着眼睛进行祷告,她的身上不断飘出白色的光芒,那些光芒渐渐消散,但有一部分却和这里的墙壁化为一个整体,亚度尼斯伸出右手触摸纯白色带着消毒水味的墙壁,这里的墙比教堂聆听过更多真诚的祈祷,那些情感已经将这栋建筑覆盖,亚度尼斯被那一瞬间的悲伤冲垮。

    强大的“心灵”让他对那些在痛苦中挣扎的人们感同身受,他清楚地感觉到躺在手术台上时的恐惧,白色的布将自己笼罩,随着轻微的刺痛,意识渐渐消弭于模糊的视界。

    自然既然给予人类眼泪,那就表示,它曾给予人类一颗最仁慈的心。

    最原始最纯粹的悲伤和绝望让亚度尼斯泪流满面,这些最强烈的情感往往并非来自病房中的人们,病房之外沉默不语的人们内心更加波涛汹涌。

    亚度尼斯游荡在街道上,他不断思考这个世界所存在的意义,他再次回想起多年前在书上所读过的有关存在主义的一段话。

    存在先于本质,人类存在的意义是自己赋予的,而非上帝。上帝无法定义人类是什么,无法指导或规定人类应该做什么。因为对于人类而言先有自己的存在,而后才有上帝的概念。是人创造了上帝,而非上帝创造了人类。

    亚度尼斯走进教堂注视着被挂在十字架上的男人,那些曾经阅读过的纸张上记载的话语在他的精神世界里碰撞。

    既然上帝已经死了,道德也只是偏好,人就是自由的。没有什么是应该做的,也没有什么是不应该做的。

    人生没有目的,只有过程,所谓的终极目的是虚无的。

    没有人可以是纯粹属灵的存在,也没有人可以没有欲望,而满足欲望的道路至死方休。

    生活本身便是一种虚无,个人的存在没有意义,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存在什么必须要去做的事。

    而对这一切的无能为力是人类唯一所能真正认清的事实。

    亚度尼斯睁开眼睛,泰晤士河大道上人群流动,这里永远人满为患。

    亚度尼斯踉踉跄跄地走回了家,“心灵”所带来的效果让他根本无法在人群中行走,只要稍不留神他就会不由自主地进入精神世界,那些代表着情绪的光芒会轻而易举地击溃他的心理防线,随后他的精神就会和肉体分离,就像是一场清醒的梦游。

    亚度尼斯躺在地板上,如果不是那双留着泪水却依旧清醒的眼睛,恐怕任何人在见到他的第一瞬间都会怀疑他是一名瘾君子。

    亚度尼斯找出已经快要落灰的手机,在等待充电的时间里他一直呆呆地看着窗外,他想起了一位已经面容模糊的女性——在他人生中缺席了大部分时间的母亲。

    手机里的通讯录只有一位,亚度尼斯轻轻点击。

    “喂?”

    “父亲,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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