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点地(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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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胆!本官不怕你不招!来人!重打五十大板!”

    官儿气胀了脸,脖子气出了筋,气这仵作不合作,害他失去收贿赂的信用。

    义父的惨号声在衙门回响着,打得昏死过去,硬不改口。

    阴雨天,房子四处漏水,连床也湿了一大片。

    他烦闷地望着义父。

    “别愁,鹤儿,这雨连皇帝老子都没机会淋呢。”

    一阵爆裂声,夹杂了烟熏臭味。

    游鹤睁开了眼,看着破寺的屋顶,屋顶穿了洞,露出夜空,夜空有些亮,想是今晚有月。

    耳边不时传来一两声轻微的爆裂声,原来柴火潮湿,不干脆地燃烧着。

    “游鹤醒了。”

    是小女孩的声音。

    哦,是红叶。

    红叶不了解眼前的老人怎么了,因为她不知“老”为何物。

    她是永远不会再长大的,永远的小女孩。

    “游老,”云空正捣着一锅热汤,“你醒了?”

    游鹤无神地回应了,闻到汤水的气味,又问:“煮啥?香呢。”

    “刚才在外头找来的草药,给你壮壮元气。”

    “多挂心了。”

    “游老,你有何心事未了吗?”

    游鹤觉得头好晕:“何有此问?”

    “方才你一直在叫着青泥……青泥……依稀是个人名。”

    青泥?

    好久没想起这个名字了。

    游鹤的泪水溢出了眼眶,在眼角流下一道泪水。

    当晚,他时而昏迷,时而醒来,不停在说梦话。

    云空的心也跟着乱了一夜,生怕游鹤在睡梦中咽下了气。

    这一年多以来,两人一起朝南回乡,云空己将游鹤当成师父一般看待,游鹤也常常借机传授云空一些仵作的知识。

    红叶不明白游鹤怎么了。

    “他快死了。”

    云空告诉她。

    “为什么会死?”

    红叶以为只有shā • rén 才会死人的,她从未见过自然终止生命的人类。

    “因为他老了。”

    红叶隐约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便偷偷地躲到破寺外头哭泣。

    破寺中低回着游鹤的呓语。

    他口齿不清,有时激动,有时呢喃,有时皱眉,像是在苦思。

    云空摸摸他的额头,很冰冷。

    他的脉搏也十分不稳定,时快时慢,时滑时沉。

    云空十分清楚,游鹤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青泥!”

    游鹤忽来一声大叫,吓了云空一跳。

    红叶也悄悄从门外探头进来。

    然后,游鹤笑了,露出他残缺不全的牙齿,笑得整个人如沐春风,沉醉于一池幸福之中。

    此情此景,云空也忘了忧心,陪着他开心。

    在走马灯似的记忆碎片中,游鹤回到了过去。

    那年他才十岁,阉割的恶梦、被活埋的恐惧,已经渐渐自他脑中淡去,他已经可以跟一些同龄孩子们玩在一块。

    他和伙伴们喜欢在一间尼庵旁的空地上玩耍,没人注意到他有什么不同。

    玩伴中有一名小女孩,平日管她叫莲儿,是庵里那位中年比丘尼养的孩子。

    问起莲儿是谁的孩子,莲儿会答说:“我父母很早死了,是师父可怜我,才养我的。”

    她口中的师父,便是这“无尘庵”中唯一的比丘尼,法号慧然。

    每日近晚,慧然便会把莲儿拉回去,要她一起晚课,口中还咕哝着:“跟那群野孩子会玩野的。”

    虽然嘴里如此啰嗦,语气却是十分慈祥。

    游鹤还注意到,莲儿跟慧然长得有一丁点儿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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