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灯乱影(1)

    他不敢再想象,他只在想该怎么逃。

    现在外头气温很高,蛇的行动会比昨晚快。

    到了晚上,气温虽然低了,可是在黑暗中却见不着有没有蛇。

    云空迟疑了很久。

    他翻翻布袋,取出两个纸马,也是他最后的一对纸马。

    他将纸马绑在脚上,付了帐,走出店门。

    客店外的黄风蛇已经不在了。

    云空不再等待,主意一定,立刻将一口气直逼下去,两腿飞拔奔跑。

    这一跑,足足跑了五个时辰,一直跑到天黑方休。

    这一跑,竟跑了三天的脚程。

    云空找到间路边的破木屋,饥肠辘辘的休息了一夜,才再拖着发肿的腿上路。

    街市常常被用作刑场。

    进入秋天之后,往往有三五狱吏,将犯人押到街市人多之处,命令众人清出一个空间,让犯人跪下,官吏向围观群众宣布罪状之后,刽子手大刀一刷,地面尘土又添鲜血。

    这地方不知已经落了多少人头,又不知有多少人头落地时是朝天悲望的,有多少是黄土扑面的。

    之所以选在秋日处决,是由于四时之中,“秋”代表了万物衰败、肃杀,人要应合天地,所以古时便定了“秋决”的刑例,除非特殊情况,才会有“斩立决”的判决。

    可是今天的街市有些不一样。

    首先,秋天还远远未到,夏天正酷热难当,尤其江东地方,夏天更是闷热得像蒸笼般难受。

    接着,今天的街市并不处决犯人,而是把一干人犯的屁股全露了出来,朝着烈辣的太阳,晒得红通通的,眼看快要脱皮了。

    原来这些年来下了令,将城中的“相公”们全捉了来,便在街市上鞭打屁股示众。

    也不知道“相公”这行业由来有多久了,近年来更是大量增加。有姿色的男子擦脂抹粉的,在达官贵人中周旋者有之,年纪较大、姿色较衰的,只好在老皱的脸上擦了红的白的,在花街柳巷中拉拢落单的客人。

    “相公”的人数日渐增加,衙门觉得不行了,才捉来打屁股,打得皮开肉绽,泪水和乱发把脸上的脂粉弄得乱糟糟的,比戏台上的大花脸更像花脸。

    那年夏天,云空来到江宁府。

    他经过街市时,看见许多人正在围观相公被鞭打,也去瞧了一下热闹,但很快就失去了兴趣。

    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

    好几年前,他曾经问过赤成子,知道神算张铁桥住在长江下游的江宁府,由叫化子们保护着,因此凡是找张铁桥的人都必须由乞丐带路。

    不过他的盘缠也不多了,必须赶紧找个人多热闹之处,站在惹人注目的位置,亮出写了“占卜算命‧奇难杂症”的招子,好挣两个子儿。

    他找了个酒楼外面的角落,铺了张布,趺坐在上,静候客人。

    他那写了“占卜算命‧奇难杂症”的白布招子,巳黄旧斑驳,在人来人往的街市中,分外的不显眼,但还是有人上门问卜。

    云空在等客人上门时,便闭目静坐调息,心中默数今天赚来的钱,不禁暗暗叹气。

    “云空。”

    一片黑影掩去了光线,云空忙抬头看去。

    这一看,真个又惊又喜。

    眼前的人竟是赤成子!

    “赤成子!”遇见故人,他高兴得叫了出来:“你怎么在这里?”

    他和赤成子阔别多年,不想如今竟这么巧遇上了。

    赤成子仍和以往一样,骷髅似的脸上不见一根毛发,教人看了都会躲得远远的。

    不同的是,他比以前苍白得更厉害了。

    “赤成子!”他又叫了一声,兴奋得想拉他的手。

    赤成子不动声色,很快一手掩住云空嘴巴。

    他的手掌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直迫云空的大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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