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砂洞穴

    老人撕下一块布,慢慢屈身,为约楚卡更换包扎创口的布料。“很久很久以前,曾经有一名伟大的斗士,从未战败的斗士。”

    “就像安格隆一样吗?”

    约楚卡知道奥诺玛莫斯在安慰他。他主动地配合了他,让心中的痛苦在交流中淡化。

    “也许吧。”老人轻声说。

    “他做了什么?”安格隆低声问,避免将洞穴中熟睡的其他人惊醒。明天,所有活着的奴隶都会被重新投入角斗场中,他们需要睡眠。

    “他用一支军队征服了世界上所有的城池,一个接着一个,一片接着一片。高阶骑手们害怕地向他上供他们有的所有东西。”奥诺玛莫斯缓慢地站起来。“还称呼他为‘吞噬世界的人’。”

    “之后他去哪儿了?”约楚卡问,闭上眼睛。

    “他过得很好,非常非常好。”奥诺玛莫斯说,在安格隆黄铜般的眼中,老人见到明悟后的悲伤。

    约楚卡点了点头,裹紧兽皮,乖巧地调节着自己的呼吸。安格隆轻柔而有节奏地拍着小奴隶的背,直到熟睡让约楚卡的眼球不再继续不安地转动。

    安格隆的睡意已经散尽。多数时间他其实都无法入眠,今夜并不例外。

    他无声无息地按住手臂上会发出响声的锁链,躬着身离开洞穴深处,靠近入口处。灰胡的斗士跟在他身边,远离角斗士们的鼾声。

    努凯里亚主城德西亚的夜景露出一角,这是被关押的角斗士能看见的最接近地狱的地方。今日的夜晚尤其昏黑,似乎有细细碎碎的诡谲响声在红砂中飘飞,像薄刃割开丝线,长杖划破云层。

    “奥诺玛莫斯,”安格隆问,“那个斗士后来怎么样了?”

    “传言中,他的名字是德西亚。”老人说。

    安格隆没有摇头或点头。他静默地坐着,在黑夜的注视中等待身上的伤口愈合,等待明天的角斗。太阳升起后,他的情绪将再次随着整个角斗场而起伏,观众的欢呼和敌人的痛苦会同时注入他的灵魂。

    他的仇恨和欢愉都没有来由,他徒手掐死瘦弱的敌人时将继承对方绝望的怒火,这团燃烧的烈火在烧焦他的骨头并蒸发他的血液前,会再次变回嗡嗡作响的渴战和观众席上德西亚人膨胀的兴奋。他在高涨的自我欣赏后会立刻开始自我唾弃。

    最后能留在他身上的只有疤,腰间的疤痕,与心上残破的疮疤。

    “我听说他们抓来了新的变异野兽人。”奥诺玛莫斯说,“也许会成为我们明天的对手。”

    安格隆的心在下沉。与恐惧无关,他的心只是在下沉,日复一日地越沉越深。

    “伱先去休息吧。”安格隆劝告道,“我不需要睡眠。”

    老人端详着他。“打起精神,安格隆。”他说,“我们都还活着。”

    “我知道。”安格隆说。

    奥诺玛莫斯回到相对温暖的洞穴深处。老人的呼吸声很快融进熟睡的角斗士不安的鼾声中。安格隆试着闭上眼休息,他没有成功。

    风声簌簌回旋。这一季节有这样的风吗?安格隆不确定。

    所有人都在死去。他想,死在他的手上,或者别人手中。他不知道约楚卡能否活过今夜。

    角斗场上轻飘飘的花雨仿佛仍然在持续地落下,武器与锁链和他的手融为一体。他对战斗的厌恶在战斗本身中积攒,他的自我溶解在热砂中,安格隆知道他需要找回自己,更加振作。但他找不到理由。

    变异野兽人。他想。还有什么?深牢斗士?他知道那些生物是更糟的野兽人——它们的后脑勺上垂落着钢铁的线缆。

    突然,他听见有东西从洞穴外滚来。一个接近圆形的东西,带着遥远的血腥气。

    安格隆提高警惕,在一阵破空的风声刺向他时凭空截住。锋利的脱手暗器划伤了他的皮肤,他没有陷入朦胧的眩晕,暗器没有涂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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