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国之贼

    “不了。”濮阳九抿了抿嘴唇,没有看裴獗的眼睛,“嫂夫人的病情,医案上都有记录,姚儒此人,深藏不露,医术不在我父亲之下,可以信任……”

    裴獗:“你到底要说什么?”

    濮阳九眼皮一颤,鼻子突然就酸了。

    “我要走了。”

    他想笑一下,说得轻松点,可是看到裴獗双眼下那一圈青黑,内心突然酸得受不了,抬袖掩面,定了定情绪,这才双手一揖。

    “家父年事已高,身子大不如前,不便在宫里行走,准备辞官归隐,回平城休养。我身为人子,自当侍奉父亲左右……”

    刚到四十,正当壮年的濮阳礼,说年事已高,这样的借口没有人会相信。

    但裴獗没有问,就在冯蕴的榻边坐下来。

    “行。”

    简洁的一个字,没有情绪,濮阳九却瞬间泪崩。

    “你为什么不留我?”

    裴獗低头端起几上的凉茶,倒在杯子里,满上。

    端起一杯,另一杯递给濮阳九。

    “信州大雪,我让纪佑带几个人送你们去安渡。”

    他生就一张不苟言笑的脸,语气又平静,听上去颇为绝情,濮阳九气得胸膛起伏,几乎是咬牙切齿。

    “裴妄之!”

    他抢步上前,夺过他手上的凉茶,一饮而尽,然后杵在桌子上,双眼瞪得像牛眼似的,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不遵太后懿旨,领兵包围竹河渡口,对齐君大打出手。不顾君臣之仪,私闯太后寝殿,弃兵符而不受,勒令十二万北雍军严阵以待,你告诉我,你要做甚?裴妄之,你到底要做甚?”

    他声音压得很低,不知是愤怒还是气恼,双眼赤红,后牙槽咬得咕咕作响,情绪显然放大到了极点。

    裴獗看他一眼,再将杯盏斟满凉茶,递给他。

    濮阳九低头看一眼,在他面前坐下来,没有接杯子,只是盯着他。

    “你可知你的行事,拎出哪一桩都是倒行逆施,犯上作乱?”

    裴獗:“我不在乎。”

    濮阳九恨不得一拳打醒他。

    “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妄之,我快要不认识你了。”

    要论大晋朝谁最忠诚,非大将军裴獗莫属。

    裴家三代忠烈,受人景仰。

    祖父裴郢有开国之功,享庙食,传千秋,其父裴冲骁勇善战,开疆拓土,一身残疾,一代忠良。到了裴獗这一代,少年英豪,战功卓著到熙丰帝赞之“世上无双”。

    临终托孤,更是将小皇帝双手奉到裴獗的手上,亲口说。

    “有裴卿辅佐,嗣子大业可成,大晋江山稳固,朕绝而瞑目矣。”

    裴家三代人戍守的江山,先帝的临终遗言,他都不顾了吗?

    濮阳九不信。

    这不是他认识的裴獗,不是那个为了大晋疆土宁愿力战而死的裴大将军。

    “告诉兄弟,你到底怎么了?”

    他望一眼轻垂的帐帘,慢慢抬头,指着里面。

    “为她?为一个女人?”

    “濮阳九。”裴獗缓缓看过来,“放下你的手。”

    濮阳九霍然一怔,被他眼里的冷光刺痛了眼。

    “好。”他慢慢垂下手,“你说,为什么。”

    裴獗转开脸,不与他目光相触。

    “我的生辰,并非跟你同一天。”

    濮阳九愣了下,“你说什么?”

    裴獗道:“我出生在熙丰三年三月。”

    “什么?你竟比我小一岁半?!”濮阳九好像听了一桩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惊得脸色大变,接着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到什么似的,整个人如坠冰窖,灰白了脸。

    “为何如此?你告诉我这个,是想说什么?”

    裴獗这才将手握的杯盏举高,遥敬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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