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字

    柳梦微淡淡笑了一下,敷衍道:“我瞎说的,没想到给我蒙对了!不过,蒋先生想测什么样的问题?”

    蒋乘风笑了笑:“其实我没什么想要问的问题。只是刚才看大家都在写字,我也就随意写了几个字,也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就冒出这句诗来了。”

    大家又玩了几轮,只当是个活跃气氛的游戏,不乏有人惊叹她测得准确,也有人只是笑笑不当回事。

    李芸见刘丽琪两口子似乎一直孤立在外,特意偏头看了他们两人一眼,见姚飞鹏也在纸上写了个字。

    姚飞鹏面前的盘子里装了一条鲈鱼。它被沿着鱼腹切开,以脊背为中心,两片肉平整整地摊开在洁白的盘子里,嘴巴朝着天花板方向大张着,丑陋又滑稽,一粒白眼珠挂在眼眶上,另一粒则掉在桌子上。

    姚飞鹏就这样呆呆地与它对视了一会儿,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卢”字。

    李芸不屑参与这种游戏,却又不想太没存在感,便将姚飞鹏的那张纸抢过来,递给柳梦微。

    “你看看,这个字又该怎么解?”李芸问道。

    柳梦微看着纸上的字再一次陷入沉思,她突然拿起那张纸,挡在面前,和一旁的文峤小声商量起来:“这个字解起来是大凶之兆,我要是实话实说,会不会被你的同学赶出去呀?”

    “那就随便说点吉祥话,街头算命的老头老太太都是这样的。”文峤建议道。

    “那岂不是砸了我的招牌?”柳梦微不满道。

    文峤很想给她一个白眼,当神婆还当上瘾了。

    “那就随便你。”让你玩火自焚,文峤不再管她,等着看她笑话。

    柳梦微将纸拿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叹道:“这个字我解不出来。”

    大家见她认输,也没当回事,本来就是说笑,没人认真。只有柳梦微再次仔细打量了姚飞鹏一眼,只觉得他此刻如同暴风雨中摇摇欲坠的小船。她没法说出任何可能打破平衡,击沉这艘船的话来。

    语言轻如稻草,可它能成为压死骆驼的那根稻草,也能成为落水之人身边的那根稻草。

    这样想来,柳梦微突然觉得文峤方才说的其实是个不错的建议。

    酒过三巡,聚会接近尾声,包间的门又一次被推开,走进来一个气宇轩昂的中年人,他穿着考究的西装,皮鞋擦得锃亮。

    李芸“蹭”地一声站了起来,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来人正是他们刚才一直有意无意打听的李芸老公,这家酒店的主人方老板方正刚。

    见众人纷纷站起身来迎接,方正刚倒是泰然自若。“大家吃得怎么样?”

    李芸靠在方正刚身旁,小声地一一介绍在场每个人,方老板则一一颔首。介绍到刘丽琪他们二人时,他们又低声说了两句,方正刚特意走到姚飞鹏面前与他握了手。

    姚飞鹏抬起了头,他看的不是方正刚,而是像躲在老虎身后的狐狸一般的李芸。

    “丧家之犬!”姚飞鹏听到刘丽琪用只有他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够了,够了!够了!!”姚飞鹏大喊道,他头痛欲裂,觉得脑袋即将爆炸,心脏即将撕裂。“不要再说了!你什么时候能闭嘴,不要发出声音了,不要再折磨我了!我快要没办法喘气了!救命!救命救命救命!!”

    “我觉得我的胸口好像有一团团麻绳纠结着,束缚着,缠绕着,我要把自己切开,就像桌子上的那条鲈鱼一样,沿着脖颈,到胸膛,再到肚子,将两半皮肉展开摊在桌子上,我要看看我的肺里堵塞了什么东西,让我无法呼吸,我的胃里有什么东西,让我总是想吐,我的心脏是不是坏了,每次跳动都如同针扎,我的肝脏,我的脾、肾、肠道,那一团团血肉,那些恶心东西!我的身体里怎么都是这些恶心东西!我不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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