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村

    睁开眼后,恍若换了人间。

    昼夜已然颠倒,方才还是晚上,踏入门内之后,竟是凌晨时分,西边悬着黯淡残月,东边初初挂着掩在云彩后边的日头,鸡鸣大作,唤醒睡了一夜的村庄,农间劳作声,坊间叫卖声,院内犬吠声,稚童叫苦声,齐齐入耳。

    宁安是个心大的,看着街上热闹起来,偏偏往人多的地方跑。

    往来行人如织,多是担夫和沿街叫卖的穷苦孩童,身上是粗布短打,脚上草鞋有的露出脚趾头也舍不得换。

    细细看去,清一色古人装束。

    不对,不对。

    宁安在一大家门户前驻足,梗着脖子往里边瞅。

    朱门大开,若不是自己没看错的话……

    宁安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瞅了又愁。

    那管家模样的老人,是不是在打电话?

    这就奇了怪了,古风古味的村庄,怎么出现智能手机这么违和的物件儿。

    怪宁安的视线实在太肆无忌惮了些,那管家熟稔的将手机收起来,招招手,唤来几个打手模样的凶厉汉子,朝门外宁安指了指,不知道低声说着什么。

    宁安见势不妙,拱手打了个告罪手势,连忙笑着往前去了。

    管家冷哼一声,并未咄咄逼人,让几人汉子关上门后,又掏出手机,愁眉苦脸盘算起来。

    “什么日子,明天是什么日子来着?老了,什么都记不清喽……”

    他捻着下巴那一小撮胡子,眉头紧皱。

    内阁门突然推开,俏生生跳出来个梳着马尾辫的小丫头。

    “老爷,明儿要给龙王上供哩!”

    管家以拳击掌,“想起来啦,明儿是一年一次的‘飨祭’……到谁家啦?”

    赶紧低头,划拉着手中破破烂烂的账本。

    “老爷,头年是街坊李氏出的人,这次,应该是咱家。”

    管家皱起眉头,“可咱家哪儿有嫡系女娃?”

    那跳出来的小丫头突然呆滞,愣愣看着老人手中账本,怎么突然从手机变成书了嘞?

    “对吼。”

    小丫头点点头,“三娘生了弟弟,四娘生了弟弟。”

    老一辈的有个说法,男属阳,女属阴,而夫村依长河而建,水又属阴,故而整个村子阴气极重,要是哪家生了女子,就是在抢长河龙王的阴气,是要遭天谴的。

    之前就有门户一年接连诞下三个女娃,家主是个外来户,不信邪,偏偏要将她们留下养着,结果不出一年,整门上到家主下到仆役,全都溺死在长河之中了。尽管其嫡子及时悔改,去龙王庙磕头认错,将三个女娃献了上去,依然没有平息龙王的怒火。

    小丫头一想到这儿,便心情大好,脸上不断扭曲,笑声逐渐失真,渐渐转换成男童声线。

    “府上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女娃了吼。”

    老人也跟着笑了,宽慰地抚着胡须,眼神呆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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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安试着与行人搭话,却处处艰难,一是这些人语言极其跳脱,上一秒还在说昨天晚饭吃什么,下一秒就谈到明天要祭祀的事宜,可一问到祭祀是怎么一回事,他们就挠挠脑袋,眼神困惑,“什么祭祀?公子莫不是糊涂了,夫村向来靠水吃水,百年风平浪静,不信鬼神,就算有些闲钱,买点肉去吃,不比祭祀什么的值当?”

    说完,就和同伴商量着明天祭祀时要抢什么位置,说去年起晚了,站得靠后,错过了盛景,今年一定要弥补遗憾。

    听得宁安怔怔无言,这下问也不是,不问也不是。只得顺着大道一直往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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