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与春风

 其所画之人,正是镇南侯牧渊。

 牧知白曾见过那幅画,黑压压的乌云在天空涌动,男人身上鳞甲反射寒芒,枪尖刺破一只蛟龙的头颅,杀得数十万妖族节节败退,无人敢撄其锋芒。

 青云书院大儒陈仁曾言,“我大乾有镇南侯,妖族便不敢踏入澜州半步!”

 “说起来,北方传来消息,赤阳军大败,大乾已然准备议和,荒人使团不日便要入京。”

 徐老道捋着雪白的胡须,道:“老道昨夜为你卜卦,乃是大凶之兆,你近来需得注意些。”

 牧知白听出徐老道言辞间有离别之意,蹙眉问道:“道长可是要离开了?”

 徐道长乃是受了父亲的嘱托而来,与他脾性相合,乃是不可多得的忘年交。

 徐道长笑起来,说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老道要去解决一件事,日后还会有相见的机会。”

 牧知白拇指摩挲核桃粗糙的表面,遥望翻滚的乌云。

 “听说三十年前,青云书院大儒送好友离京,做了首《赠柳符》,闻名京城,至今仍是一段佳话。”

 徐老道瞥了眼牧知白,旋即摇头,“你小子棋艺不错,作诗却是为难你了。”

 离别诗写的好,那是送行,写不好,便是送葬……

 徐老道自认在京城也是小有名气,打趣道:“老道一世英名,可不能毁在你小子手中。”

 大乾诗词之道,发迹不过七十余年,比得过唐诗三百首?牧知白嗤笑,不屑与老道士争辩。

 徐老大见牧知白不屑,道:“听说今夜你们书院的学子在临仙楼办了个诗会,没邀请你?”

 牧知白不作回答。

 轰隆隆~

 天空乌云如泼墨似的,压在小小的院墙上,偶尔几颗雨滴打落桃花。

 “少爷,不好了!”

 穿墨色红边长袍的老人踉跄而来,他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幸而徐老道伸手将他摄到近前。

 老程年过七旬,面色酱紫,气喘吁吁,好半晌说不出话,嘴里只零碎蹦出些词句,“澜州、妖…蛮人…伤亡…三陨…联手击杀。”

 “什么意思?”徐老道眉头拧成团,心底隐隐生出不好的感觉,喊道:“你慢些说,我听不懂。”

 牧知白面色阴晴不定,快速说道:“妖蛮两族联合进攻澜州,此战伤亡无数,妖族和蛮族三位三品联手围攻,镇南侯陨落,我说的可对?”

 “这不可能!”徐老道霍的起身,大袖一挥。

 却见老程老泪纵横地点着头,道:“三日前,妖蛮暗中联合,十三万大军攻打澜州城,侯爷他,他陨落了……”

 啪!

 徐老道将棋盘打飞,黑白两子洒了一地,“他娘的,凶兆原来在这里。”

 牧知白握紧拳头,指甲刺入掌心,声音嘶哑的说道:“暂时不要外传,你先下去吧。”

 脑海中,男人粗犷却温和的面孔浮现。

 幼时他不能行走,最是喜欢骑在男人的肩上,去看春日的灯会。

 七岁时,为了让他能够站起来,男人早出晚归,不知求了多少人。

 每日夜里,还特意用元气温养他早已枯萎的经脉,期许奇迹出现。

 相似的场景,在脑中飞快的跳动,他甚至没来得及见男人最后一面……

 “镇南侯陨落,知音远在澜州,你要小心了。”

 徐道长右手按在牧知白肩头,沉声道:“当初镇南侯支持女帝上位,就已经把靖王得罪死了。”

 牧知白沉默。

 徐老道见他如此,斟酌少许,叹息道:“也罢,老道我过些日子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