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梁柱

 月底这天,张青山没和大伙一起干活,他带着陆远去了站前街道办事处。张青山让陆远在财务室等着,他自己去找办事处李主任。没用多久,他就拿着李主任批的条子回到了财务室。紧接着,陆远的眼睛就直了,因为他看见了一沓沓的钱。

 回到站上,张青山把三屉桌横在地磅房门口,让陆远坐在桌子后面,他自己拿着花名册开始喊人。

 “王德友。”

 “来啦!”

 这回二狗子的耳朵特别灵,只叫了一声就蹿过来了。没人笑话二狗子,发钱的时候大家伙儿都聚在门口,别说是张青山那大嗓门,就是蚊子跟这哼哼一声,这帮汉子们都能听清楚哼的是啥。

 签了名按了手印之后钱就到手了,领了钱的人跑到一边,用拇指沾了唾沫把手里的票子数得啪啪响。陆远是最后一个领到钱的,张青山让他签的不是自己的名字,而是张宝柱。

 “青山哥,张宝柱是谁?”

 “你表哥三驴子。”

 陆远心虚地不敢看张青山,他迅速写下张宝柱三个字,又按了手印,张青山把装着钱的信封递给了陆远。

 “哥,我,我骗你来着。我不叫陆白水,我叫陆远。三驴子不是我表哥,我也不是农户。岳明是我同学,我爸身体挺好,是县木器厂烧锅炉的。我妈在街道劳保厂工作,我妹在一中上学。我妹是尖子生,今年高二,明年就该考大学了。”陆远说实话了。

 “我知道,岳主任都告诉我了,我就等着你亲口跟我说实话呢。远啊,哥没看错你。”

 张青山的话让陆远心头一暖,双眼泛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哎呦呦,干啥呢这是。把那金豆子给我憋回去,老爷们家不流那玩意儿啊。这有啥的呀,你哥我也经常这样。待人实诚没错,可你得分对谁,是吧。大道理哥说不明白,简单说,你要是跟日本鬼子实诚,那不就成汉奸啦。对吧,就这么个理儿。”

 张青山的比喻把陆远逗乐了,在爽朗的笑声中,哥俩的心才真正地靠在了一起。

 走在站前街上,陆远的脚步从没像现在这样轻快过。青山大哥给了他半天假,叫他回家显摆显摆去。于是,陆远之一路上光琢磨怎么显摆了。

 云水县城关老郭家的烧鸡买了一只,白云楼的烧饼,素的肉的各来一斤,齐庆斋的酱牛肉切了一斤,再拎上两瓶云水大曲和两个点心匣子。酒是给老爷子的,虽然父子俩现在都不说话,但那毕竟是亲爹,陆远作为儿子也不能真的把亲爹扔脑后不是。两个点心匣子一个装满了萨其马,一个装满了桂花糕,陈淑慧爱吃桂花糕,陆芳爱吃萨其马,娘俩一人一匣子管够。

 拎着大包小包,陆远往家走去,这一路上遇见邻里熟人时,离得老远就打招呼。

 “二大妈,您接孙子去呀。”

 “宋叔,您下班啦。”

 “哎呦,这不是小远嘛。咋买这么多东西呀,这是有啥喜事?”二大妈问。

 “没啥喜事,我开支啦。”

 “小远你啥时候上班了,在哪个单位呀?”宋叔问。

 “哦,在火车站。”

 陆远并不停留,风风火火地往家赶,全然不知他的话已经在邻里街坊们之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哎呦,火车站可是纯牌国营单位啊,铁路上可不好进呐,老陆家还有这么硬的关系?”二大妈说。

 “不应该吧,街里街坊这么些年了,老陆家啥家底儿咱们都清楚啊。”宋叔说。

 “嗨,人家里有好亲戚还非得告诉你呀?犯得着嘛。别在这碎嘴,该干嘛干嘛去。”

 拎着鸟笼子的二大爷吼了一句,二大妈赶紧迈开腿往幼儿园跑。宋叔骑上自行车吹着口哨去河边钓鱼去了,其他的街坊们也都散了,不过都三三两两的,边走边低声议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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