咎由

 厢房中,陈二正捧着盛汤的瓷碗狼吞虎咽。

 “娘子,你的手艺又长进了不少,这鸡汤,这鸡肉怎的如此好吃……”

 甘甜香醇的肉块顺着喉咙滑入食道中,复又落进空空荡荡的胃囊,一种久违的餍足感油然而生。

 “相公喜欢便多吃点。”

 听到陈二的夸赞,淮娘羞赧地低声应答道。

 “锅里还剩了些,妾身一并去给相公盛来。”

 说罢理理鬓角的乱发,便要站起身来,娉娉婷婷地朝后厨走过去。

 饱暖思邪欲,陈二定定地望着自家娘子远去曼妙的背影,登时觉有些口干舌燥,就连原本鲜甜的肉块都变得索然无味。

 想起自己与淮娘成亲也有些时日,始终都没能诞出子嗣,陈二当下心里便升起了别样的念头。

 庖厨离厢房并不算远,只因家道中落,陈二无力维持偌大一座陈家大宅的开销,索性闲置了大多数的宅屋,只留下东边一处厢房作自己一家的住处。

 淮娘轻门熟路地走进屋中,对周遭脏乱的环境视若罔闻,径直走向灶上的一口大锅,鲜红喷香的肉块被从锅里面仔细挑拣出来,甚至连一丁点残渣也不放过。

 “家里的食物差不多快要吃完了,相公的胃口也是越来越大,得想办法从别处再弄些吃食回来。”

 淮娘点着手指数了数,只是小小的纠结了一下,脸上复又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直到肉块被拣尽,这才略有些不满地盖上锅盖,沿着原路朝厢房走去,灶台的一角,半截似人颅骨空旷的眼洞死死盯着妇人渐远的身影,彷佛正在无声地诉说些什么。

 “好饱,这只鸡是淮娘你从哪儿买的,味道甚是鲜美。”

 酒足饭饱,陈二从桌上捉了一根骨刺,有一下没一下地剔着牙缝,随口问了一句。

 “也不知是谁家的鸡,偷偷跑进了咱家院里,妾身见无人找上门,便做主将它宰了吃肉,若是那鸡的主人找上门,用银钱还与他便是。”

 淮娘收拾着桌上的碗快,不甚在意地回答道。

 “给钱?给钱做什么,这天上掉下来的便宜,不占白不占,便是县太爷亲自登门,也休想让咱把吃进肚里的肉给吐出来!”

 陈二哂笑了一声,却是打定了主意要吃霸王餐。

 “妾身全凭夫君做主。”

 淮娘看着陈二一副泼皮无赖的模样,低眉顺眼,甚是乖巧,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其中有甚么不妥之处。

 “能娶到淮娘这样贴心的可人儿,也不知是我几世修来的福分。”

 见到自家娘子如此顺从,陈二也不免有些心猿意马起来,从背后一把环住淮娘,言语间竟是有了挑逗的意思。

 “能遇到夫君,才是淮娘的福分。”

 在这个夫为妻纲的世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么做好像也找不出什么能让人指摘的地方。

 妇人微抬起头,看向陈二的目光依旧柔情似水,似乎从这具鄙陋猥琐的躯壳中,又看见了过去那个意气风发的温润君子。

 曾经的陈二还不被蔑称作陈二麻子,十二岁就考中秀才的陈家二郎,乃是临安县有名的神童,更是曾有个响当当的大名,陈秉礼。

 只是好景不长,次年赴秋闱的路上,陈生不幸落水,还没走出几里路又被抬回家中。

 此后更是一病不起,面如敷粉,眼看就要不行,还是被一个四海云游的行脚僧好悬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只是苏醒后,此人却是性情大变,一见着四书五经就头疼。

 更是染上了吃喝嫖赌抽的恶习,没几年就把自家老子给气死,老娘也是没日没夜的以泪洗面,哭瞎了一副招子。

 就是这样一副人嫌狗厌的模样,居然还有姑娘家敢上门履行亲事,当时正好二八年华的淮娘非但不嫌弃陈秉礼一身恶习,自称指腹为婚,故人之后,要与他拜堂成亲,更是拿出自己全部的积蓄替陈秉礼还了赌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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