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

    夜里,她一个人独处着。学着那些里,道听途说的故事里江湖儿女发泄郁闷愤懑情绪的方式,找来了酒,一个人坐在庭院里,就着月光和影子闷头喝着。

    她并不会喝酒,所以喝酒的模样很是别扭。想要将自己灌得个酩酊大醉,所以大口大口地喝着,但每次都将自己弄得狼狈不堪,涨红了脸、咳坏了喉咙,但即便是这样,她也依旧卖力地喝着,似乎是要通过这种难受来折磨自己,来麻痹自己,让自己不去想那些更令人悲伤难过的事。

    第一次喝酒,酒量再好都难以承受,何况她的酒量并不好。几碗酒下肚,胃里烧灼一片,也不用修为去解掉,就一个人苦闷地承受着。

    “是个好东西啊……酒啊酒……当真是可以让人想不起那烦恼来。”

    酒意上头,红了一片脸,醉了一对迷离的眼。

    恍惚之间,隐约之间,她好似看到自己对面坐了个人。她想要睁大眼睛去看看那人是谁,但晕乎乎的脑袋让她看不清楚,混沌的意识也让她忘了用修为去解酒。她凭着本能,顺着酒意,看不清楚对面的人,就不去看,嘴里说出话的是什么她也不管,闷头地说着,闷头地抱怨着。一口酒,一句话,尽管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但她就是絮絮叨叨不间断地说着。她这副模样,让那些仰慕她的师妹师弟们看到了定然会大吃一惊,他们定然想不到平时里话都很少说的甄云韶甄师姐喝了酒后居然这么能说。

    甄云韶意识混沌,只知道喝酒,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但是坐在她对面那人,听得很清楚。

    甄云韶正在讲述着自己读书以来所遇到的所有让她不开心的事情,大事小事皆有。抱怨和发泄郁闷似乎是每一个喝醉了酒的人都会去做的事情。而事实上,如果不是满腔都是愁绪,也不会去喝酒了。

    坐在甄云韶对面的是白薇。

    白薇并没有去劝解甄云韶不要再喝了,现在的她基本上也知道,这点酒对于甄云韶的身体来说不算什么。她耐心地听着甄云韶的抱怨,一些是鸡皮蒜毛的小事,一些是听来觉得幼稚的无理取闹,一些是深有同感的理解,一些是对于人生的思考……许多许多。

    “所以啊,为什么我不能有我自己的思想?为什么读书一定要读前人书?为什么总是要把‘常言道’和‘俗话说’挂在嘴边,大家都认为是对的就一定是对的吗?”甄云韶一口一口一个抱怨,顶着迷离的醉眼。

    白薇耐心地听着,时不时应答一句,让甄云韶知道有人在听着。

    这样一直到甄云韶彻底没了意识,醉倒后才结束。

    白薇离去之前,留了一封书信给甄云韶。

    ……

    在首字会上,何依依遭遇了自己人生第一次道意的对抗,即便这样的道意对抗有些上不了台面,但对于才十八岁的他而言,已然是极其难得,甚至可以说是独一无二的机缘。但如果没有祁盼山转交给他的那张写着“浮生若梦”的纸条,这将不会是一场机缘,而是断绝掉他读书之路的灾难。

    叶抚的“浮生若梦”替他承受了来自唐康的道意压制,所以对他而言,这就是一次单纯的机缘。从荷园会回来过后,他就一直闭关在自己的书屋里去消化今天的收获。这样一直持续到月头高照才结束。

    何依依从感悟的状态清醒过来后,便出了书房,感觉到有些腹饥,想要去找些吃的。刚到廊道,便碰到了在等他的叶抚。

    “先生,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啊。”何依依打招呼。

    叶抚示意他坐下来。

    何依依见状,知道先生应该要和自己说一些事,便坐了下来。

    叶抚开口问:“首字会上,关于那‘浮生’,你应该有自己的感悟吧?”

    何依依说:“要感谢先生给我的提点。”他从祁盼山那里知道,那张纸条是叶抚早就为他准备好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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