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忙

 毡帘被人掀开,夜风吹进帐中,烛火轻轻晃动。

 李仲虔拿着夜光璧,回头。

 一张笑意盈盈的脸探了进来,和他对视,浓睫忽闪:“阿兄。”

 十多年前,他从荆南回到魏郡,她还那么小,娇娇软软的,穿一身团花对襟衫裙,头上梳着小抓髻,像个小团子,不会走路,手撑着门槛趴在门边,仰着小脸叫他:“阿兄。”

 他抱起她,她环住他的脖子,柔软的手指头拂去他发鬓边的雪花。

 “阿兄冷。”

 那时,他刚刚料理完了舅舅一家的丧事,风尘仆仆地回到家中,确实很冷。

 但是他是兄长,要好好照顾妹妹,再冷,也不能让她冻着。

 李仲虔出了一会儿神,冷笑:“昙摩罗伽刚走……你就这么惦记他?是不是怕我欺负他?”

 瑶英忙收起笑意,掀帘快步入帐,挽住他的胳膊,正色道:“我不是惦记他,我是惦记阿兄,怕他不会说话惹阿兄生气。”

 李仲虔明知她是在哄自己,仍然觉得心里熨帖,轻哼了一声,想到昙摩罗伽的身体,眉头轻皱,嘴巴张了张,目光落到瑶英脸上。

 瑶英正好奇地打量帐中的宝匣礼盒。

 他把滚到喉头的话咽了回去。

 她和昙摩罗伽经历了那么多才走到今天,让她伤心的事还是别提了。

 ……

 瑶英哄好了李仲虔,径自去找昙摩罗伽。

 夜已深了,烛火朦胧,昙摩罗伽背对着毡帘,盘腿坐在绒毯上,衣衫半褪,镶嵌短刀的革带脱下放在一边,背上一道道斑驳的伤痕,听到营帐外缘觉和瑶英说话的声音,拉起敞开的衣襟。

 瑶英转过屏风,闻到一股药味,走到他身边坐下,洗了手,脸色凝重:“罗伽,让我看看你的伤。”

 他做事有条不紊,什么事情都要事先安排好,今天一天之内,还俗,颁布诏书,和李仲虔见面,一气呵成,什么都想到了,唯独没有把他自己的身体考虑在内,拖到现在才来涂药。

 昙摩罗伽摇摇头:“小伤而已,没有大碍。”

 瑶英紧盯着他,眉头微蹙,两道目光肃穆严峻:“没有大碍,我也要看看。”

 语气严厉。

 昙摩罗伽纹丝不动。

 瑶英二话不说,抬手拉开他身上骑射服的衣襟,把外袍和夹衫褪到他腰间,视线在带有斑斑血迹的里衣上停留了一会儿,咬了咬唇,双手轻颤,小心翼翼地扯开里衣。

 昙摩罗伽赤着上身坐在昏黄的烛光中,线条紧实的背上汗水淋淋,泛着蜜色的光,从肩背到腰际,伤痕累累,大片淤青和红肿,烛火映照下,法杖留下的印子横七竖八地交错着,清晰可见,还有几道没有愈合的旧伤,淤血青中泛紫,看去触目惊心。

 瑶英看得心里一抽一抽的疼,咬牙,手指蘸了点药膏,抹在伤口上,“都这样了,你还说没事……”

 她坐在他身侧,说话时气息洒在他裸着的肩背上,柔滑的指尖在他背上抚过,轻轻摩挲。

 “罗伽,疼不疼?”

 她在他耳后问,声音满是怜惜心疼。

 空气里烧了一把火,陡然变得炙热缠绵。

 昙摩罗伽垂眸,浑身上下渗出细密的汗珠,肩背肌肉绷紧,手臂肱肌微颤。

 “好些了。”

 他轻声说,停了一下,看着瑶英扑闪的眼睫,补充一句:“明月奴帮我涂药,我觉得好些了。”

 真的,他觉得好多了。

 瑶英手上的动作愈发轻柔,帮他涂好了药,看他一眼。

 他脸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汗珠,汗水浸湿了眉,五官比平时显得凌厉,气势也多了几分锋利,幽深的碧眸如一潭静水,定定地看着她,落在她脸上的目光带了几分温和的压迫,像是能把她整个人看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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