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面具

 别人看不出来,她明白他对王庭来说意味着什么。

 昙摩罗伽是让百姓甘愿追随的神,高贵,圣洁,不惹尘埃,受万民敬仰。苏丹古呢,默默扛下所有杀孽,被人畏惧,被人憎恶,被人仇恨,为王庭以身涉险,刀口舔血,却永不见天日。

 金刚怒目,菩萨低眉,都只是为了平定乱世。

 瑶英小声补充一句:“杨迁的父亲是尉迟达摩的老师,从小就经常进宫,有他在,不会出什么事。”

 苏丹古望着炭火,道:“我明天护送公主进宫。”

 瑶英点点头,他陪着她当然比其他人更稳妥。

 她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再开口,猜他等着她应该只是为了说海都阿陵的事,起身,道:“夜深天冷,苏将军早些安置。”

 苏丹古似乎已经凝固的身形动了一下,下巴抬起,视线落到她脸上。

 守在角落里的缘觉不由得瞪大眼睛,屏住了呼吸。

 瑶英脚步顿住,迎着苏丹古冷得没有一点烟火气的眼神,眼睛睁大,做了个疑惑的表情,眉梢一对晕花跟着颤动,色浅清艳,火光映在花瓣上,娇艳欲滴的时世妆,叶满鲜露,花凝浓香,明艳不可方物。

 “将军?”

 苏丹古收回视线,示意瑶英归坐,摘下手上的兽皮手套,露出骨节分明、细瘦有力的手指。

 瑶英恍然大悟,弯腰坐下,低头卷起袖子,火光下白如凝脂的皓腕伸到苏丹古跟前,眼巴巴地看着他。

 若是在其他男人面前,她不会这么大大方方地伸出自己的胳膊,苏丹古和其他人不同,来高昌途中的几次试探让她明白他眼中可能根本没有男女之别,她在他面前只是个病人,自然无需忸怩忌讳。

 而且他这些天每晚都要为她诊脉,她已经习惯了。

 苏丹古两指搭在瑶英腕上,半晌没说话,面具下的眉头轻轻拧起。

 瑶英累了一天,心力交瘁,坐在火炉边烤着,浑身骨头发软,热气烘得双颊发烫,眼皮越来越沉,等了一会儿,意识朦胧,勉力强撑,脑袋一点一点打起瞌睡,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一个激灵,猛地清醒过来,看到近在咫尺的鬼脸面具,呆了一呆。

 她下意识伸出左手,手指摸到面具,冷冰冰的。

 苏丹古一动不动,面具下的碧眸抬起,和瑶英对视。

 两人挨得很近,四目相接。

 苏丹古的眼神里带着疑问。

 瑶英从下向上仰望着他,眸光湿漉漉的,眼波迷离,春色潋滟,眉梢晕花描得妖娆妩媚,仿佛有阵阵幽香逸出。

 屋中静悄悄的,落针可闻,气氛古怪。

 苏丹古先挪开了视线。

 瑶英回过神,发现自己手指搭在苏丹古脸上,还捏着他的面具不放,顿时手脚僵直,不敢动作,脸上烧得更热了。

 缘觉站在墙角里,盯着瑶英那只放肆的手,面皮抽搐,眼珠几乎要暴眶而出。

 公主居然动手了!

 瑶英保持着抬手的动作,一动不敢动,眼光四下里乱晃,彻底清醒过来,余光扫到缘觉看向自己的惊恐谴责的眼神,嘴角轻轻抽了两下,尴尬得浑身冒汗。

 苏丹古没做声。

 为什么不训斥她无礼?

 瑶英手都酸了,眼看苏丹古还没有开口的意思,心一横,干脆继续往前凑,手指摸到面具边沿,微微用力,把面具摘了下来。

 “都是自己人,将军不必时时刻刻戴着面具。”

 面具揭开,苏丹古的脸露了出来。

 缘觉瞠目结舌,下巴快掉到地上了。

 瑶英手里紧捏着面具,脸上理直气壮,其实手脚僵硬,心跳如鼓。

 苏丹古垂眸不语,任由她摘下面具,继续为她看脉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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