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年

 天色全暗,弦月钻入云中不出,几枚宝珠散发出缓和的光芒,照不明偌大千仞峰。

 地上升起四十九枚木桩,木桩可随意升降高底,移动位置,最高可达十丈,是千仞峰的弟平日修行步法所用的“诡桩阵”。

 眼下这批木桩的高度约为三尺,看起来不算高,但对现在站在上面的人来说,这高度就委实吓人了。

 “小师妹……你慢点儿,小心脚下……”

 千仞峰的师兄们在木桩四周围着一圈,心惊胆颤地瞅着木桩上的人,果不其然,一个“下”字还没落地,木桩上的人一脚踩空,啪一声落到坚硬的地面上,四周的师兄们跟着倒抽口气,不约而同伸出双手,似乎想要接住摔下的人,却碍于镇在高处虎视眈眈的江锋而不敢上前。

 这已经是云繁不知道第几次从木桩上摔下来了,三尺的高度快赶上她现在的身高,天色太暗,木桩的位置本就看不清晰,再加上这桩阵诡异,桩柱不止会随意挪动,还忽高忽低,哪怕挪动和升降的幅度都很小,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角度又极为刁钻,对如今的她来说,要想用刚学半天的浮沧步走完桩阵,是件很艰难的事。

 “怎么?你们心疼她?要不替她上去走走?”高处传来嘲讽声,江锋端坐高台,冷眼旁观着地面情况,看着云繁一次又一次从木桩摔下。

 “你不是说学会浮沧步了,怎么连最简单的诡桩都过不去?两桩都走不到,也算学会?腿脚无力,下盘不稳,身如弱柳迎风摆,还想修行浮沧步?本座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骂完徒弟,江锋又骂云繁,冷脸看着她从地上爬起,垂头揉搓着膝盖小腿,想来不知哪里摔伤了。

 虽然施了法术暗暗护着孩子的骨头,但也仅仅只是保她不会摔成内伤,她该受的皮肉之苦,一点也没少。

 “怎么?这就要哭?浮沧山可不收你这样的奶娃娃,你也莫仗留年宠溺,便想着日后能在仙门享福。道祖一脉传承事关重大,你身为留年弟子,自也要替师门增光出力,日常修行不可废,这仅仅只是个开始,以后还有得你苦。”江锋丝毫不为所动,一张脸绷得死紧。

 已经摔了十几次,他觉得这小娃娃差不多要嚎啕大哭了。

 云繁跺跺脚,抬头:“多谢江叔叔教诲,我会谨记于心。”

 目光澄明,并无泪水盈于眶中。

 江锋绷不住,转头望向垂立身侧的大弟子,用眼神说话——她怎么还不哭?哭了他就可以顺其自然给她个台阶下了?再这样下去,两个时辰够她摔个百八十回!

 千仞峰的大弟子名唤苏长晏,深得江锋之心,见状开口:“师尊,小师妹大伤初愈,又才刚学浮沧步,那头还有七日功课待补齐,今日这番指点已够她领受,不如就今日就到此为止……”

 苏长晏话音未落,便听众师弟又发出阵嘘声,却是云繁再度登上桩柱。

 这孩子……也是倔强。

 云繁在桩柱上站定,心中无数念头闪过,正疯狂揣测诡桩变化。往复试了几次,桩柱的变化规律已被她掌握得差不多。她闭眼在脑中很快过了一遍浮沧步法,倏地睁眼跃出……

 一步,两步,三步,小小的身影在细桩上跳跃,动作不算快,但每一步都算得准,看得底下的师兄睁大眼,忍不住替她喝彩:“小师妹厉害!”

 眼见跳过五根桩柱,她越来越熟练,可到第六根桩柱时,桩柱没有升降亦无挪动,而是忽然震晃起来。这一下来得突然,她走的势头又正猛,竟被桩柱震飞。

 众人大惊,几声呼喊脱口而出:“小师妹!”

 云繁已远远飞出,重重坠地,发出的声响似砸在众人心头一般,众人呼啦一下围到她身边,便连江锋也险些没忍住站起。平日里千仞峰的大老爷们儿练功也没少摔,比这更狠更重的都有,但今日摔下来的却是个面团似的小女娃,如何能和他们这些皮糙肉厚的男人相比,是以个个都替她悬起心,竟比自己摔下来还要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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