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女

 也不知多久,她才渐渐睡得安稳,再睁眼时,人已躺在陌生房间的床榻上。床榻柔软,丝被顺滑,屋里弥漫着股淡淡香气,窗子开得不大,隐约可见窗外盛开的鲜花。窗前坐着萧留年,阳光洒在他身上,透着叫人安心的气息。

 他本正执笔疾书,听到床上响动,转头望去,发现云繁睁眼,便撂笔上前,将人扶起,喂她喝水。

 “可算是醒了,这两日仙君守在这里寸步不离,担心坏了。”旁边传来个轻软的女人声音,竟是宋涓儿垂立花几旁。

 萧留年扫了她一眼,道:“药方已经写好,其中有几味药乃是仙界灵草,恐镇上找不到,需往附近道友手中采买,这袋灵石权作药金,有劳宋姑娘了。”

 云繁乃是凡人孩子,仙界丹药对她来说过猛,他不得不以凡人药草佐以低阶灵草,拟方为她疗伤。

 好在药方换到第三副时,她醒了。

 说话间,他手一挥,便将刚写好的药方同一袋灵石送到宋涓儿手中。

 这就是下逐客令了,宋涓儿也不多话,袅袅福身后便离开房间。

 云繁坐在床上,东张西望看了片刻,道:“留年哥哥,我睡了很久?”

 “两天两夜。”萧留年边说边递给她一碗清粥。

 粥温热,是刚好入口的温度,云繁乖乖喝了小半碗,嫌没味,推还给萧留年。萧留年不勉强她,取来帕子替她拭唇,细问了她的身体情况,见她确已好转方放下心来,指着床尾摆的一套衣裳问她:“会穿吗?”

 这是她昏睡期间,萧留年让人准备好的,从里到外齐备。

 云繁点下头,萧留年便去了外间,留她独自更衣。

 月白的交领小袄,樱花粉的对襟半臂,浅湖绿的绉纱裙,裙上绣着月桂与雪兔,十分别致讨喜,一看就不是萧留年的眼光,定是宋涓儿代为挑选的。

 她洗了把脸,慢条斯理换上新衣,掀起珠帘踱了出去。

 萧留年正站在屋中与同门传音,话刚说到一半便见提着裙摆小步走来的云繁,话音一断。

 哪怕知道云繁生得好,他也被面前粉雕玉凿般的小姑娘惊了眼,雪团一样的娃娃,自带三分仙气,便是在浮沧山都难找到一个,搁在谁家不是父母亲人的掌上明珠呢?却不曾想命运如此多舛。

 “留年哥哥。”换上裙子的云繁似乎变得拘束,小小声开口。

 “坐。”萧留年朝窗下罗汉榻示意。

 她依言坐上,小短腿够不着地,依旧荡在半空,裙摆下露出几个小脚趾。

 “怎么不穿鞋?”他问道。

 鞋?还有鞋吗?

 她露出个疑惑表情。

 萧留年低声一叹,回屋拾起摆在床尾之下的一双小巧的兔头鞋,踱到她跟前蹲下,捏起她一边脚踝。

 云繁看着萧留年的后脑勺,微微一笑——浮沧山道祖的亲传弟子替自己穿鞋,这份殊荣,可不是人人都能遇到的。

 萧留年细细替她穿上鞋,将后跟拉好,末了一弹鞋面上长长的兔耳朵,叮嘱道:“以后记得穿鞋,别老光脚。”

 她“哦”了声。

 “你这铃铛坏了。”萧留年起身之时,却见她腕间绑着根红绳,红绳之上缀着两枚金铃。

 这红绳金铃一看就是旧物,与她如今一身新装极不相衬。

 她低头看向自己腕间,红绳颜色褪得斑驳不匀,金铃不止黯淡无光还被压得变形,半点声响都发不出,大概是在与祸蚺的恶斗中弄坏的。

 这是她随身所佩的唯一凡间俗物。

 “嗯,这是阿娘给我的。”云繁垂眸,眼中流露几许意味不明的目光,似嘲似哀,无人看到。

 她这话不假,却还有后半句,不能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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