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

“我知道了,姐。”白斐将瘦得皮包骨的人紧紧抱在怀里。

她声音渐弱,在他耳畔呓语:“斐,求不得的,你莫求……莫求……”

说的是何事,却已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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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明,院子被晨光浸染,早春的寒意湿冷难挡,冻得人清醒。白斐从屋里出来,便见到站在院中的梁英华。梁英华没有上妆,素净的脸泛着倦怠,也不知站了多久,她没说话,只绕到白斐身后,接过侍女手中披风轻轻披上他的背,动作到一半,白斐忽然转身,将她拥入怀中。

披风落地,她抚上他厚实的背,轻道:“铃草姐……”

“她走了。”白斐的头埋在她颈间,身体微微发颤,却没有哭。

梁英华却是猛地红了眼眶。二人在院中拥了片刻,白斐的情绪稍缓,她方道:“你昨夜未眠,去我那里歇歇吧,铃草姐的后事,交给我……”

话未完就让他打断:“不用了,铃草的后事,我自会着人料理。”

说着他又望向她的小腹:“你才刚有孕,不宜操劳,好好休养。”

“我没事。铃草姐这最后一程,我……”

她还要说,白斐却抚上她的小腹:“英华,别说了。保重好自己,我不想最后,连你也失去。”

梁英华却是一震,泪水滚滚而落,猛地抱紧他。

这已是多年来,她听到的最动听的情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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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铃草的丧事,大军延迟了出发时间,直至铃草入土为安,当日傍晚,白斐才整军出发,不再耽搁片刻。

梁英华只将白斐送至将军府大门外,强忍着不舍笑别:“去吧,家里有我,不必挂念。”

白斐只将人拉入怀中,大掌轻按她的小腹:“我家里,也只有你了。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接你。”

梁英华倚在冰冷的胄甲上,轻轻点头,却见白斐垂头,在她额间落吻,是少有的温柔。

“英华,我若为王,必迎你为后,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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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在铃草屋内争执过后,季遥歌与白斐师徒二人便陷入僵持,除了商议要务之外,二者再无交谈。军中诸般战情,白斐亦有意无意避过季遥歌,不似从前,每有战况必先告诉季遥歌,纵有危急,他亦不往季遥歌处求助,二人疏离非常,再不似从前那般亲厚。

嫌隙既生,便很难化解。

时至六月,战事胶着,天却陡降冰雪,赤啸军困在潼城,季遥歌留书一封,自往帝京陵原。陪着白斐五年,师徒再别。十一月,家书抵至赤啸军中,梁英华诞下麟儿,ru 名呦呦。白斐大喜,为其取名,白定远。

帝京陵原繁华,外头世道不好,连年征战,只有京中仍醉生梦死。此去陵原,季遥歌为的是西丹国师云昭,那是西丹周昱最后的倚仗。潼城六月风雪,便出自云昭之手,此人境界结丹初期,乃权佑安挚友,效力西丹。此人不除,陵原难攻,但季遥歌并不想杀他。

权佑安灵骨最后的执念,就是云昭。

次年春,季遥歌说服云昭,至此,西丹再无余力。

四月,帝京陵原告破,白斐踏入西丹皇宫。帝后自缢于宫内浮仙山,周氏亲族皆斩,白斐未有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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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原六月,花开满京,百废待兴。梁英华带着白定远入京,小家伙已八个月大,眉眼和白斐一模子刻出来般,只有嘴唇肖似母亲,长得也极漂亮,又不怕生,十分讨喜。

季遥歌抱着这孩子,不由想起当年白斐,转眼人间又十六年过去。英华丰腴不少,做了母亲,眼底眉梢皆是慈色,当初策马驰骋的少女已年月久远。二人站在一起,季遥歌倒似她的妹妹。修士筑颜,十六年过去,容貌一丝变化都没有。

逗了会孩子,梁英华小心翼翼问她:“季先生,您与将军……”

季遥歌笑了笑——她与白斐的不和,已经到了明眼人都看得出的地步。纵是她劝服云昭离京,让这场战事提早结束,也未能缓和师徒关系。白斐待她,不过维持着面上敬重,但凡军国大事,都已不再过问她。

不,不止不再过问,他甚至背着她,与朝中文武重臣另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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