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的人

    姜逸尘身体微晃。

    为尽快杀敌脱困,他不敢有任何保留。

    花费半刻钟做尝试定计策。

    其后了结那名东瀛主将却只用了不到三十息。

    短短半刻余钟,姜逸尘耗去了近乎九成九的气力。

    甫脱困境,却也正是他身躯最为疲惫、心神最为松垮之时。

    身周嘈杂声如万千只蚊蝇在他脑海中嗡嗡作响,直教他头疼欲裂!

    腥浓的血味犹若数百柄钝刀在他腹中搜肠刮肚,让他几欲作呕!

    冷风飕飕,早便习惯于同这刺骨寒意为伴的他仍不禁打了个哆嗦!

    这个哆嗦,触动了他强留心中的最后一丝清明。

    他自然知晓黑白世界里绝不会是最后一战,黑白世界外还有更残酷的战斗等待着他,但他寻不到更好地办法,只能选择一个笨办法。

    这个笨办法切实可行。

    只是这个笨办法也意味着不留任何后手地倾尽所有。

    脱出困境后会遇何等情况则无法顾及,他唯有告诫自己一切小心。

    凝露台上,无风无雨无晴。

    冷风自然源自于东瀛杀手们发起的攻势。

    那最后一丝清明牵动着姜逸尘那副僵硬躯壳做出了最本能的反应,内息外放,横剑护身。

    三柄太刀出鞘破空而来,内力已如游丝的姜逸尘凭何去挡?

    一如未能深扎入土的伶俜礁石,无有所依,凭何与汹涌而来的浪潮抗衡?

    噹一声脆响!

    长剑崩裂!

    断剑残片划开姜逸尘胸前衣襟,留下数道血口!

    姜逸尘更是脚不沾地地倒飞而出!

    拔刀式余劲尚足,直冲经络脏腑,姜逸尘只觉似被剔去了浑身皮肉绑缚在礁石上,经受着巨浪猛力拍打!

    遍及周身的剧痛和满口腥甜反让他再回复了几分清醒。

    在腰背即将撞上石栏的最后一刻,双手背过身,抢先一步撑在石栏边,用为数不多的气力将整个身躯抬高数分,顺势摔出桥外,直往河中落去。

    扑通!

    入水间的片刻痛楚再次刺痛着周身神经。

    疼痛总容易教人清醒。

    迫使姜逸尘逐渐从那脱力失神的状态中走出。

    怎奈凝露岭上山高水冷,河水清凉透骨,很快便抚平了姜逸尘躯体上的伤痛。

    且在不断地麻木着他心神,诱使着他就此沉睡下去。

    ——好好睡上一觉,放空自己,放下执念,放开一切。

    似有道声音自内心深处响起。

    凝露台下的河水看来极浅,实则足有三丈余深,姜逸尘的身躯缓缓地往河床处坠去,阖目蹙眉,面露苦痛挣扎之色。

    ——何必让自己如此疲惫不堪?

    ——勿要让那些仇恨和责任,把你压得喘不过气来。

    ——放下吧,你可以活得轻松自在些。

    姜逸尘似已被说动,喉头滚动,无声地回答着。

    “好,但,我还有好多人情未还。”

    ——他们襄助于你,本不求回报。

    “但我,还有许多愿想,还有许多不舍……”

    ——什么愿想,什么不舍?

    “我还想和慕容大哥还有枫兄,到沈大姐的客栈中,把酒言欢,一醉方休。”

    “想带着丈三兄到各地走走逛逛。”

    “想再听鸡蛋、兰笙他们说书唱戏。”

    “想听若兰姐的孩子唤我一声舅舅。”

    ……

    “想见一见我那素未谋面的爹娘。”

    “想再清晰地看一次这个世界,看一眼冷魅的模样。”

    姜逸尘几乎一股脑地将自己所有的愿想和不舍倾倒而出,却不闻脑海中再有任何回应。

    默然半晌,隐约觉察到仿佛有一股暗劲推动着自己,这才猛然惊醒自己是坠入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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